怀瑾斜靠在太师椅上,眯合着眼如听书一般听玉笙讲述着前缘后事。
殿内出奇的寂静,殿外檐下悬挂的红灯笼无风自摇,四周黑影绰绰。
唐翼躬身立于高台之下,一缕气息悄然无声的将跪在冰凉的石板地上不敢抬头的玉笙护在自己身侧,怀瑾睁眼望去,只见他二人好似一对待宰的苦命鸳鸯,正可怜兮兮的等着姥姥发落。
怀瑾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好笑,她还什么都没做就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原本生出的一点同情心也随风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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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翼垂首,眼角的余光却时时盯着上座的人,他当然不是真的坐以待毙。之所以会主动前来投案而非是带着玉笙远走高飞为的就是姥姥手里的握着的血契。只要玉笙的血契还在姥姥手中,那么即便是逃到天涯每角,也是难逃一死。
他与姥姥打过多次交道,由其是知晓她与主上私交甚密后就想赌一把,希望姥姥能看在鬼王殿的情面上放玉笙一马。
当然,同时他也早在心中做了最坏的打算。如若姥姥当真不肯善罢甘休非要追究玉笙的罪责,他也只得带玉笙先逃回鬼王殿,寻求主上的庇护。虽然并不愿因此事而坏了姥姥与主上之间的关系,但事关玉笙性命也顾全不了这么多了,大不了事后他去省罪殿找邢延领罚就是。
怀瑾沉默的看着二人许久,冷声问道:“自你入兰若寺以来,这五百多年里寺内众位姐妹可有对你不住的地方?”
玉笙摇头,她便又问:“这些年里你与她们的姐妹情份有几分真,几分假?”
玉笙额心点地泣道:“玉笙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姥姥和众位姐妹待我很好……我与大家的的姐妹情份也是出自真心……是我对不住大家。”
来此之前她对兰若寺一无所知,只听闻这里有一位行事手段皆狠毒无比,为害一方的姥姥,所以当初与唐翼定下约定时她并不觉得愧疚。
只是百年岁月,朝夕相处,纵然寺内每个人的性情都乖戾,纵然姥姥的修炼手段确实不为正道所接受,可她待众人,待自己却是极为宽容,也是极为护短的。玉笙虽为妖是铁石心肠,却并非是无情之物,她在兰若寺的五百年活得极为舒畅,不似在外游荡时那日夜提心吊胆,即要躲避其他心怀不轨的大妖,又要躲避捉妖人。况且寺内众位姐妹都是真心相待,生出放多姐妹感情来。
可玉笙也明白所谓一事不忠,百事不用的道理。不忠就是不忠,无论她有再多的理由和苦衷都不能成为背叛的理由。她内心的愧疚和不安与日俱增,所以即使姥姥此时要杀自己,也是死不足惜。
怀瑾冷着脸:“你即明白大家对你的好也不算是无心无情,如此你便在这里向我起誓,在兰若寺的这些年里你绝不曾做过有害大家的事,你可敢?”
玉笙怔愣的抬头,茫然一瞬后心思聪慧的她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姥姥这般说的原因。
姥姥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好让她能安然离开兰若寺,可姥姥越是待她如此的好,她就越是没脸做出睁眼说瞎话的事。但凡她还有一点羞耻心,都应该要给姥姥,给众姐妹一个交待。
犹疑片刻,玉笙缓缓将手举过头顶,竖起三指,指天立地道:“玉笙不敢再对姥姥有半句谎言,我确实打心底里不愿伤害众位姐妹的,可是……“低泣一声,她哽咽道:”可我如今确实不敢断定自己此前所做之事不会对您,对众姐妹造成丝毫的损害。不过我可以对天起誓,此前,今后,无论何时何地,若是大家因我所做之事而被伤害到,那么天道必会百倍偿还于我。”
一旁的唐翼听了神色立马惊慌起来,他没想到玉笙会起如此严厉的誓言。未来之事谁敢妄加判断,如果兰若寺以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都算在玉笙头上,那玉笙岂不是没有了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