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儿臣与端王已然相恋

慕无离也不兜圈子,直言道:“纪公,吾心中有一问,此事干系重大,还望纪公给吾答案。”

他话语简洁,却字字有力。

纪闻殊见慕无离神情严肃,便也收起脸上那淡淡的笑意,微敛神色郑重道:“殿下请问。”

慕无离目光灼灼直视着纪闻殊双眼,沉声道:“端王慕无铮,究竟是不是先太子的遗孤。”

此话一出,整个正厅仿佛都安静下来,唯有时而传来的窗外风声呜呜作响。

见纪闻殊沉默不语,慕无离又道:“纪公不必忧心,吾不会对端王不利,况且吾早知一些当年宫变隐秘,若端王当真是先太子血脉,吾不会与他相争。”

慕无离言辞恳切,甚至直接点出皇帝当年所为,一心只想从纪闻殊口中撬出真相。

纪闻殊瞧着慕无离这副模样,缓缓向后靠去,脊背轻贴椅背,仰头望向雕花的天花板,沉默良久。

末了,才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长叹,透着一股子积压多年的无奈与沧桑。

他徐徐睁开双眼,满心都是难以言说的苦衷。

“以殿下之能,坐拥天下不过咫尺,又何须在意端王身世。”

纪闻殊轻声开口,语调平缓,却似暗藏玄机。

话语轻飘飘地落下,目光却紧锁慕无离,似要将他的心思瞧个透彻,探一探这话背后到底藏了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慕无离迎上纪闻殊的目光,眼神坦然。

他声音朗朗道:“吾早知父皇得位不正且自己并非慕氏皇族血脉,但倘若端王真是先太子遗孤,吾愿为他麾下臣,将江山完完整整交还他手中。”

纪闻殊定定地看着慕无离,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嘴唇微颤,欲言又止。

屋内一时静谧,唯有窗外枝叶沙沙作响,似在喁喁低语。

良久,纪闻殊似是经过一番内心挣扎,终于微微张口,“罢了.......殿下且听老臣道来。”

他轻咳一声,稍稍整理思绪,便开始缓缓讲述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当年先太子受命出征北境,那是一场关乎家国存亡的恶战。彼时,安乐候姚国公心思缜密,察觉到懿王暗藏不轨之心,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深知先太子妃安危至关重要,便赶忙与老臣互通书信,嘱托老臣定要多留心先太子妃的情况。那时,北境战事吃紧,形势愈发危急,而先太子妃又恰逢临盆在即,如此情形下,懿王极有可能趁机对先太子妃下手,以绝后患。”

纪闻殊微微皱眉,似是回忆起当年那紧张的局势,仍心有余悸。

他接着说道:“原本老臣想着,先太子妃毕竟出身傅氏一族,傅氏在京城的势力不容小觑,那皇城禁军皆是傅氏自家人,守卫森严,应当出不了什么大的差错。可谁能料到……”

说到此处,纪闻殊不禁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无奈与悲愤:“没想到懿王……也就是如今的圣上,竟然真有这般手段,能从傅氏那层层叠叠、戒备森严的护卫中寻得空隙,对先太子妃暗中下手,导致先太子妃难产,情况万分危急,那孩子险些生不下来。”

纪闻殊的声音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先太子妃临盆那一日,恰逢先皇离世,真可谓祸不单行。所有臣子都聚集在皇宫之中,聆听先皇临终遗命。就在此时,薛氏竟封锁皇城,与禁军形成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在这般混乱危急时刻,先太子妃豁出性命产下一个男婴。可彼时傅氏一门心思都在警惕薛忠,根本抽不出太多人手去保护先太子妃。于是先太子妃生死之际,便向曾是至交好友的先懿王妃姚氏托孤。”

“老臣的小女儿纪雨梅当时恰好在先太子妃身侧,目睹这一切,自然也就接下了这保护先太子血脉的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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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姚夫人与那刚刚降生的小皇子,便藏在纪氏马车之中,由雨梅一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悄悄离开皇宫。”

纪闻殊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后来的事,殿下想必便都知道了。先皇突然离世,只留下一封不知真假的继位遗旨。而先太子不幸战死疆场,陈王也身负重伤,在那京城之中,能够临时承位的,便只有懿王了。尽管当时有少数臣子知晓懿王并非先皇亲生,但那时局势实在是严峻。北境告急,山河危在旦夕,赵老将军肩负着守卫南境的重任根本无法归朝。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薛忠所掌京城监军司兵力强盛,甚至比傅氏禁军还要厉害几分。傅氏权衡利弊,为保京城无恙,只得无奈承认懿王,让懿王即位。”

慕无离静静聆听纪闻殊讲述,此时听到此处,他微微点头,似是已明晰大部分,便轻声接话道:“尽管安乐候姚嗣温心怀忠义,强烈反对懿王即位,一心想要拥护幼主以全先太子一脉的正统传承。可叹姚氏终究不过是文臣,手无寸铁之力,在那般错综复杂、各方势力倾轧的局势下实是无力回天。故而你们也只得狠下心来,让先太子遗孤远走他乡,先保全他的性命,方为上策。可是如此?”

纪闻殊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中透着一丝欣慰和感慨,道:“后来殿下您渐渐长大,虽为薛氏亲缘却聪慧知礼,才能卓绝,既能妥善处理纷繁复杂的朝局,又能统领兵将,守护家国安宁。殿下如此出众,老臣心想,即便不算慕氏皇族血脉,可若能将这大好江山托付于您手中,倒也让人心安。”

继而又道:“雨梅在淮北之时,亦时常给老臣传信,信中提及那慕无铮小殿下。说那孩子倒是机灵聪慧,可就是性子有些任性。虽说是天纵奇才,才思敏捷、武艺底子极好,可心中的确无甚大志,只愿与至亲过那逍遥日子。姚夫人抚养他多年对他视如己出,更是不忍他知晓那身世之后,背负着血海深仇度过一生。只盼着能将小殿下的身世彻底隐瞒,让他在那淮北之地,安乐无忧地度过这一生。”

纪闻殊轻轻叹了口气,神色略显落寞,继续说道:“纪氏便是因此在懿王即位之后,决意渐渐淡出朝堂。唯有纪氏不再涉足那朝堂纷争,远离那权力漩涡,如此一来,追查小殿下身世的人便会越少,他也就越发安全,不受那身世秘密所累,安稳度日。”

慕无离听闻纪闻殊这一番言语,心中尤为感慨万千。

往昔,慕无离笃定以为诸事已然尘埃落定。

他要凭自身勇略,挥师收复那二十六城,于烽火硝烟间,层层揭开当年宫变隐秘,让当年冤屈得以昭雪,好为父竭力赎罪,还先太子一脉朗朗乾坤、赫赫公道。

岂料命运诡谲难测,本应在那淮北之地安然度日的铮儿,还是被无情地卷入这暗流涌动的朝堂中。

铮儿本可顺遂度尽一生,远离朝堂权谋倾轧、阴谋暗斗,奈何冥冥之中似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悄然拨弄命运轮盘,将他带来这里,脱身不得。

仿佛这天下终究是要回到他手里,回到先太子一脉的传承之中。

慕无离暗自在心中一叹,深知当下非沉湎感慨之时,当下收敛万千思绪,垂眸稍整衣袂、抚平褶皱,亦似抚平心中波澜。

随即,他起身朝纪闻殊长揖,沉声道:“纪公,承蒙如实告知诸多隐秘,晚辈心中已有决断。”

语毕,慕无离决然转身,大步迈出门槛,步步含威。

翌日,晨光熹微,慕无离一袭玄色朝服,身姿挺拔却难掩凝重之色,步履匆匆再度踏入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