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茑中笼

厌骨 岸壳 1877 字 2天前

“是是是!”兰为蕙急得来回踱步,终是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对了!把这东西都扛过来!送与那雪地里的穷人吃!他们平日里衣不蔽体,上顿不管下顿的,这牛羊虽有罪孽,却能救他们一命!白骨偶大人定能体谅自己的!”

士兵们连连称是:“就这么办!”

……

肉食者破天荒地让与炙烤了几个时辰的牛羊喂给路边冻死骨,冻死骨明知此物为鸩酒一杯,却也能心甘情愿吃个精光——至少真死了,还能当个温饱鬼上路。

而后,这些人好似是幡然醒悟,再弃暗投明了。将城池内十里荒屋都拾掇了出来,生火盆,赠黑炭,还挨家挨户送了一头猪、牛、羊,和一床连夜缝合的被褥——但棉花为北地稀缺之物,竟是将士们拆了自己的旧衣,为其填补缝隙。

怪事已去,便来了惊世骇俗的大事——

兰茑(niao)城融雪了。

所谓“兰茑城”,恰是“靳国”牌匾更换而来的。说无深意也无深意,说有深意也能生搬硬套出一句言辞:姓氏当先,用原先荒地理攀附高山而生的弱草,“茑”,为名。

寓意生自幽微,也可扳倒巍峨之地。

而这样一个冰封之地,千年无日照。硬要说哪里滚烫,便是那迷途知返的人心了。

望枯夜夜不堪化泉的“叮咚声”之扰,竟让世道融回了草长莺飞天。

有些乳牙还未长齐的孩提,如今也知在河堤捉些蒲草,再拿去询问家父家母“这是何物”。

兰为蕙吓得对天磕头,感激涕零:“多谢佛祖保佑!多谢白骨偶保佑!可算给我们兰氏一族熬来好日子了!大伙日后都能吃上好菜了!”

许是望枯看过太多突如其来之变,而今业已司空见惯了。

但需起疑心的是,望枯犹记风浮濯于再会幽冥里最难迈出的一程,便是阶下囚,饮馊水,被折辱至死的年头了。

而今不见半点苦痛也罢,这些人敬奉着“望枯”的同时,还将风浮濯视为第一宗旨。他要黑的,就绝不给白的;他要安生,烟火就绝不在他屋舍旁放;他要兴佛礼,他们就跟着他大建庙堂,起早诵佛经,再托会说话的文人,奔赴大半个人间去购置香火之物。

小主,

再不偷抢。

依胸中点墨泛滥为河、与人攀谈的兰为蕙说:“军师告诉教会我们动心忍性!心有佛祖,才知天地有多开阔!”

军师便是风浮濯了。

他如今所住陋室,多有“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之意,山也欣愉,人也怡然。(取自常建《题破禅寺后禅院》)

日日闲适,只待望枯叨扰。

望枯本想用活字木板与他问话,来此多日,木板险些受潮,是该拿出来晾晒几时。便夺来砚台,自写草字:以银柳见得,这兰氏一族的,都是好人么?

风浮濯紧盯“银柳”表字出神,却另起一张纸,写下与之相对的娟秀字:……非也。

望枯:好,既然不是好人,银柳为何还要帮扶这些人呢?

风浮濯:不是我想帮扶,而是他们心眼本就不坏,原先目不识丁,难免被杀戮冲昏头脑,现今才有回头是岸的时机。

望枯眯起眼:回头是岸,应是佛门的言辞?

风浮濯:是。

望枯:那倒是好笑了,原先也不见银柳供奉几个佛台,为何一来此地,就大兴佛学了呢?

风浮濯不动声色:我早有此意。

望枯:即便真的有,也不会如此不明不白。

风浮濯仍在打太极:一念神魔,兰氏一族能看破,我同样可以。

望枯认定了。

风浮濯就是有事隐瞒。

望枯却另起话锋:好,那我不问便是。我还有第二问,第三问,也请银柳如实告知。

风浮濯饮一口苦茶:客气。

望枯:银柳原先可有想过,前来此地会是何等下场么?

风浮濯:想过。

望枯:如今来了以后,与想象中的可有什么差别?银柳定要如实答复。

风浮濯落笔有顿挫:差别很大。

望枯好整以暇:具体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