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丝却摇摇头,贪享相拥的余热:“莫要记着这并无用处的养育之恩了,为娘只愿,我的柳儿能生生世世责怪爹娘……可好?”
风浮濯不答:“……”
古丝不再留恋这个抱,重返高凳上。
蚕丝胜雪,晶莹剔透。
她靠在这片“温柔乡”里,佳期如梦。
凳子横倒而去时,风浮濯再次磕头。
且长跪不起。
望枯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唯有这一回,最是无言以对。
诚如古丝所说,她的一辈子都活在金丝蚕蛹内。爱人逝去,是第一重洗涤;任人诬陷,是一次迫不得已地脱壳。
但她被祉州香火遮了眼——越是去往纸醉金迷之处,越是沾染满身污泥。
她要以死明志,自当为情理之中。
只是,理想者狠心,能弃了性命,就能舍弃“挚爱”。
难怪风浮濯日后愈发沉默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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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心中千结,又怎与这空荡荡的世道说呢?
望枯这般想着,那跪地一宿的风浮濯总算有了动静。
霜露夜重,他再次摆正凳子,接那随风摆动的古丝下来,再拢好她的衣裳。
又不知风浮濯从何处翻来胭脂水粉,为她小心妆点。做完这些,他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去往那个硕大的棺材里,尸身入盅,只占一半——如今看来,是双人合棺。
古丝应是挣扎了太久。
风浮濯半刻不闲着,又去风长引之侧。
掀开遮挡面目的麻布,可见他溃烂不堪,尸虫蚀人,变得两眼空空,枯骨泛黄。
风浮濯却能面不改色地抱他去古丝身旁,也知为他拾掇“仪容”。
风浮濯还不觉够,扭头去府邸室内,翻箱倒柜了些许贵重物什、贴身物什,依次铺陈去棺材里。
昂首再见蚕丝白绫,如那府邸的“胡须”。风浮濯拿了把大剪子将它扯了下来,并盖在二人身上。
如此,棺材合紧。
他空叹寂寥。
“倒是可惜,蚕丝贵重斐然,若能将蚕丝留给路边难民……该有多好。”
望枯领略到他的佛者本性了。
世人皆知,死者大过天,百善孝为先。
但风浮濯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圣人”。
甚至不惜毁了名节,弃了童趣,当一个“离经叛道”的人。
可四百年后的他依旧少了太多意气。
往事不可谏,人也是。
……
风浮濯并未择其黄道吉日,仅是夜观天象,见下旬必将和风细雨。便趁着来日的亥时,将棺材用粗绳捆上腰身,徒步行山。
但因棺材板在青石板上磨损了一路,风浮濯六尺的身子始终扛不过这极为笨重的棺材板。为能提紧裤腰带,更是饭也不曾用上一口,还在北街闹出“铿铿锵锵”的声响。
“这才几更天!打什么破锣!还让不让人好好睡了!”
一个掀窗大骂,风浮濯就地停歇。
他没想放弃,转而用两臂将棺材抱起。
跟随一路的望枯怎一个叹为观止。
有志者,事竟成。如此剑走偏锋的法子,终在三更夜时,给风长引与古丝稳稳当当地下了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