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浮濯:“好了。”
他正要离去,又停下:“弋祯法师有令,我身上何物都能用于救济苍生,却唯独舌头不可。因此,恕我无能。”
慷慨至此,已是绝无仅有。
但至于为何,想必风浮濯一辈子都不会说。
他又成了即停即走的风。
带着满身伤痕,在来时月,在今夕尘。
不向任何人留下他的归途。
续兰公主泪眼婆娑,好不容易直起身磕头谢罪,人却已经走远了。
望枯:“他已经走啦,你不是公主吗?为何要跪他?”
听罢,续兰公主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更不敢回头。
自小生在尔虞我诈中,九岁已有十九岁的灵敏。奈何母亲逝去,无外乎身如浮萍,哪怕珠玉藏身,也难东山再起。
望枯沉吟几许,指着续兰公主,向柳柯子先斩后奏:“师尊,听闻十二峰上有好些师兄都养了灵宠,我肯定是捡不到了,所以,我想把她带回上劫峰当成我的灵宠,可以吗?”
几人错愕。
路清绝真想借这大师兄之由,把她这瓜瓤一般的脑子倒过来沥干水不可:“你再想一出是一出!信不信我再把你拎上比试台尝尝痛!姑且不提人家锦衣玉食一辈子,为何乐意跟着你当宠物,就是她真乐意,你连被褥都不会洗,还能养什么人啊?能把自己顾好了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望枯正要应战,续兰公主怯生生的手,就这样牵上了她的衣角。
望枯:“你想跟着我?”
续兰公主不曾迟疑,郑重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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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清绝:“……”
他颅顶这把火算是白烧了,给寻常人家烧柴都比烧藤更痛快。
柳柯子:“行,你们一拍即合,我何必说不呢?只是灵宠、妖兽再多,都不比人,人可麻烦太多了,皮不糙肉不厚,不耐打不耐伤,又不像是有根骨的。你与她,两个废物,我可不指望你能养出什么花样。但切记,莫要太快养死,否则我的面子挂不过去。”
他虽一锤定音,却仍因休忘尘贸然行事而面色不虞。
“多谢师尊。”望枯并未顾及太多,只是眉眼弯弯,又蹲坐续兰公主身前,“我识字不多,往后就唤你公主可好?”
续兰不觉妥当,拉过她掌心,一笔一划写清自己名讳。
意指,再不要公主的名头。
望枯心领神会,合起掌心,收下这份初次相会的契礼。
……
颠沛四十余天的天降灾。
总算在迈上十二峰的返程中写下序章。
商影云在侧门旁守了多日,待安然无恙的望枯见到他时,已是早生华发。
相逢一场,望枯让诸位宗主捎他去融州落脚。
兜兜转转,又成了三句不离风骨的商影云。
“我若有仙根,不当白发人。”
“只可惜,我老了,能与妻儿共度余生,已是足惜。”
“下回你来融州,你随意拉一个百姓,报上我的姓名,我有多少银子,便给你多少!”
“望枯,往后!珍重。”
“后”而引吭高歌,“重”而落得轻缓。
说罢,他往花红柳绿而去,决绝不回头。
而望枯,虽有一师长,一灵宠,但领她御剑飞行的,仍是襄泛。
襄泛堆着笑,望枯与续兰像他老来得的女,一左一右趴在肩头,坐享天伦之乐:“说来惭愧,今日我来,就是滥竽充数的。他们都说我的泛酒斧很大,最适合载人,结果还真被他们猜对了。这不,又带回个小的。”
望枯:“续兰睡着了,襄宗主小声些。”
襄泛绷直腰杆,声也小了:“好、好。”
望枯:“我不在十二峰的这些天,可有什么奇闻异事?”
襄泛御剑如驭马,兴致冲冲地:“有啊!且听我一桩桩给你说明白。”
“先说路清绝,他真给你洗了一月的被褥,席咛这姑娘看他如此锲而不舍,便答应与他比试一场,路清绝自然乐开了花,没认真打,又让席咛狠狠气了一把,直至今日才搭理一句话。苍寸相较老实太多,成日在屋中修炼,但胃口大开,人也圆润了。”
“还有桑宗主,不慎弄坏了蒲宗主铸了一天一夜的宝剑,气得他用灵力制了个传声喇叭,在十二峰上下轮番骂了一夜。桑宗主第二日一大早,险些一脚踢断钧铎峰,蒲宗主又用这喇叭道了三天三夜的歉,这才不了了之。但他嫌丢人,闭关半月还没出来呢。”
“还有一件事,这些天休宗主与顾宗主二人走南闯北,快把人间去了个遍。有一日把我等召去岁荣殿商议,说地震走势古怪,祉州塌陷,磐州地裂,此事绝非天意,要我等留个心眼……”
“望枯也要留个心眼。”
襄泛的话,是一盏安神香。
声在这头,望枯已飘荡去来年秋风。
“……好。”
她轻叹一语。
赠与昨日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