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咬掌心

厌骨 岸壳 2479 字 2天前

风浮濯听不到望枯喊疼。

只是好似一朝回溯空桑山上,让渺渺幽谷开出一道火红的路。

正所谓,冰火两重天。

佛门讲究六根清净,绝不恼怒。但他也想望枯扪心自问——

为何不用死生咒。

佛身金丹入体,方圆百里鬼魅都该敬而远之。

可望枯用血引魂,已是铤而走险;凭身作为器皿收留冤魂,更是剑走偏锋。她不知金丹与邪祟互斥,但自毁至此,已是令人发指。

还是说,去日苦多,她愿以身先死。

心性好生豁达。

风浮濯无话可说。

他一板一眼拿走望枯手中的匕首,随意划拉手心,试试锋利。

他敛其伤,岁暮的初霜结在眼中。

有疼意。

况且还不轻。

旁人匪夷所思:“……”

把玩什么不好,怎么一个二个都逮着刀尖玩。

凡人不懂天上语。

天人只叹一愁风。

风浮濯忘了佛光普渡,忘了仁义礼智信。

忘了初见时,多看她一眼都算出格,而今却捧着她的手不肯放下。

下一瞬,他还倾身吻上她的掌心——

风浮濯只好助她破了这个死生咒。

结靡琴的锐利,是为自戒而生。而今轻含女子掌心青筋,以利齿咬破,浅尝清血,已是他人间二十三年,佛修三百多年,做过最伤天害理的事。

适时,死生咒一起,日月轮转。

滚滚梵音,淌入望枯的两袖;血迹斑斑,埋入风浮濯的双眼。

因此,前者一改伤痕,皮囊挥别那层雾蒙蒙的病弱感,美而出尘;后者却添百伤,落难成遍体刀伤、黯然失意的慈面佛。

这下,无人不信,他确为倦空君了。

端宁皇后挤上前来:“倦空佛参上,受凡人一拜,倦空佛一生救世,如今我的女儿命悬一线,只有您能救了……”

起先,风浮濯送一干人来此停仙寺,已是折损三十年修为。被弋祯法师知晓后,果真将他叫去对弈,虽未明着数落,但字里行间都是让他再省己身——“莫要忘了当初为何不让你剃度。”

他当然不忘弋祯法师的一片冰心。当初不允他剃度,是说风浮濯身无一物,才更该先顾己,后言他。况且长发是身体受之发肤,理应好好足惜。

而今却一破再破。

他终是做不到自怜二字。

风浮濯闭眼:“好,且待我稍做整顿。”

望枯混沌的意识也随风浮濯的净骨而唤回笼中,掌心伤口还诙谐成趣,成了一点抹不去的朱砂痣,点在元宝纹之中。

她又逡巡几方,最终落在风浮濯身上:“你这回救我,又用了多少年修为?”

风浮濯稍顿:“……一百年。”

但自望枯开智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百九十八年的修为,风浮濯直接葬送一百年,已是险些吓倒在地:“太多了,我还不起的。”

风浮濯见状,安之若素——还好扯谎了。

若说出一百五十年的实情。

后果不堪设想。

风浮濯:“无须你还,此事是我心甘情愿。”

望枯不信什么心甘情愿。

无非是他顺风走了几百年,而今屡屡逆行,才不甚甘心。

但他行善事。

又难以辩驳。

望枯翻身而起,挡在风浮濯身前:“皇后娘娘,他还是救不了续兰公主。”

端宁皇后似笑不笑:“望枯莫要听错了,他方才是应了本宫的,倦空君怎会见死不救呢?”

望枯:“我听清了,但皇后娘娘无须听信,他只是胡言乱语罢了。”

风浮濯:“……望枯。”

纵使他拈来厉声,望枯也不会偃旗息鼓。

望枯侧身看他:“是仙君擅自用了我的死生咒在前,那是不是该让我给仙君做主一回呢?”

她指向空中徘徊魂,好心提醒:“况且,若仙君再不送它们一程,就都要飞干净了。”

结靡琴已成双弦,风浮濯自当弹不成了,更称“结靡”其名。他只是将结靡琴弦掷去天上,一线成弓,一线成羽,前后夹击,护着一百八十个亡魂走。

未有差池,但风浮濯轻叹个不休。

……唐突、失策。

望枯又看端宁皇后,风浮濯在后,说话也有底气:“可是皇后娘娘,你心术不正,怎好意思觍着脸等他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