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也叹了口气:“当初河西村惊变的时候,李某力有未逮,不能救下整个村子,以至于河西村至今日,所剩无几。”
孟冲摇了摇头:“当时使君只是青阳的都头,能救下这许多人,已是不易了。”
两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接到消息的孟海,匆匆小跑过来,抬头看到父亲之后,孟海眼睛一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叩首,泪流不止。
即便孟冲是个豪爽性子,这会儿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父子二人抱在一起,俱是号啕大哭。
一旁的李云与杜谦见状,也都是心有戚戚焉。
父子二人哭了好一会儿,才与众人一起结伴进了扬州刺史府,李云让他们父子单独说说话,而他则是同杜谦一起,在刺史府的正堂落座。
刚刚坐下喝了口茶,杜谦就问道:“那位孟老兄…”
李云放下茶水,把当初石埭县河西村的故事,跟杜谦说了一遍,然后微微摇头道:“河西村百多户人,现在剩下来的,恐怕不到四十人了。”
即便是杜谦,闻言也不禁大皱眉头,他沉声道:“显德三年的加税,我记得,朝廷要每户收一百八十钱,到了这河西村,竟加到了一贯!”
“当真是骇人听闻。”
杜谦摇头,叹气道:“一路上,我与那位孟老兄搭话,他也是个坚忍的性子,竟一句话也不说,估计是怕说出了当年的事情,牵连到了二郎你。”
李云低头喝茶,叹气道:“天下不止一个河西村,也不止是现在有河西村。”
他看向杜谦,问道:“譬如说江东地界,如果咱们向下征税,到了乡村这些官府管不到的地方,还会不会出现河西村故事?”
“恐怕还是会的。”
李云默然道:“人心就是如此,欲壑难填。”
杜谦想了想,开口道:“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从焉,还是要看朝廷风气如何,如果上到天子,下到宰辅,俱是清正之人,他们选人用人,自然也会用类己之人,自上而下。”
“最后到了地方上,便会好得多了。”
李云微微摇头道:“杜兄这个说法,至多是治标,甚至治标也难,皇权不下乡,真正最底下是什么模样,上面的人是瞧不见的。”
“此是千古难题。”
李云也有些无奈:“怕无人能解了。”
杜谦看了看李云,笑着说道:“二郎看来,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了。”
李云一怔:“我?”
杜谦放下茶盏,问道:“二郎将来若是做了天子,做了天下共主,可不也要面临这些问题?”
这话,让李云愣住了。
他一直到现在为止,心里想的都是如何壮大强大自己,但是最后能到什么地步,或者说做不做皇帝,他都是没有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