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得很不凑巧,对吧?”女子幽然道,“要是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都不至于让彼此这么难堪,是不是?”
白衣僧往黑夜中望了一眼,又马上低下头:“贫僧实在没想到区区这点小事居然劳动您玉趾驾临……”
“本来只是恰好路过,想顺手帮你收拾一下残局,却没不料听到了你的小秘密。赤眉啊赤眉,枉我对你青眼有加,你却瞒得我好苦啊!”女子的语气听起来甚是幽怨。
“主人息怒!贫僧也是刚刚才得了这宝贝,正要禀告主人,不料遇到惜花公子,只得拿出来保命。贫僧绝非有意隐瞒,万望主人恕罪!”
“真的吗?”
“千真万确!借贫僧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蒙骗主人!”
“我不信。”
“阿弥陀佛!贫僧一片赤胆忠心,请主人一定要相信我!”
“你这个家伙啊,读了再多经书,也是一肚子坏水,叫我如何才能信你?”
江晨在一旁听了片刻,虽不知那女子是何来头,但见她跟这和尚虽名为主仆,却像小情侣一样打情骂俏,不像个正经人,便生出几分轻视之意,开口道:“你们俩说够了吗?”
赤眉和尚感受到那只在他锃亮光头上摩挲的手掌加重了几分力道,识趣地赶紧收声。
黑夜深处的女子笑声传来:“我俩常常一聊就是大半天,倒忘了还有外人在场呢!惜花公子,久等了吧?”
江晨的视线往周边暗沉的暮色中投去,阴冷一笑:“你俩这么投缘,一定很想救他出去吧?”
“是有这个想法,不过……”
“不过你恐怕要白跑一趟了。落到我手里的和尚,从来没有囫囵回去的。”江晨的神念集中在东方某处,渐渐捕捉到了那女子的形迹。
“话不能这么说。”那女子察觉到他的神念,不仅没有退避,反而主动迎上前来,自夜幕中显露出模糊的身影,“我这趟前来,一是看看赤眉这憨货有没有犯浑,另一个嘛,就是想见一见你。听说你也已经具备了成为棋手的潜质,是个比当年的江源还要惊才绝艳的人物,长得也是极好,所以我特意来看看,传得沸沸扬扬的惜花公子究竟是怎么个模样!”
语声随着夜风起伏不定,江晨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凭虚而立的蓝衣道装女子浮现在视野中,长发披散,衣袂飘飘,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散出淡淡威严,看似是个常年身居高位的尊者。但在多瞧几眼之后,又发现她身上糅杂着冰冷与妖媚两种矛盾的气质,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一个在半空,一个在地上,相对凝望。
周遭气机暗涌,是两者相互探视的神念,却未在现世激起波澜。
数息之后,江晨喝道:“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看够了,就可以回去了!”
蓝衣女子微笑道:“看不够。”
“我倒是看够了。”江晨淡淡地道,“将天下搅得鸡犬不宁的幕后黑手,原来只是个看到男人就走不动路的荡妇!”
蓝衣女子笑着皱眉:“这你却是误会我了。我虽然勉强算个执棋者,离幕后黑手还差得远。另外,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我多看几眼的。”
“是么?”江晨的手掌缓缓从白衣僧脑袋上收回,目光中凝聚的杀机皆转移到蓝衣女子身上,“看样子你不打算就这么回去?”
蓝衣女子对那凝若实质的杀意恍如未觉,点了点头:“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说来听听。”
蓝衣女子檀口微张,并未直接说话,而是将嗓音束成一线,传入江晨耳中。
“七情夺其性,六欲灭其真,纯朴荡而尽,驱役魂神,不闭一息……”
两句之后,江晨便意识到这是一串口诀,仔细听下去,心头便连跳不止。
以他的见识,很快察觉这篇极其诡妙玄奥的法门与《忆无情》《拼无命》《盼无归》一脉相承,然文风虽近,所论述之意却又截然不同,从蓝衣女子口中念来,有一种顿挫有致的节奏感,光那音节转折之处,便有由外而内,荡涤气血,洗练神魂的妙用。如此明显强劲的效果,是其他几卷所不能相比的。
虽然那蓝衣女子嗓音柔和婉转,但江晨却从口诀字义中听出了一种傲世凌云、睥睨众生的绝世霸气。
蓝衣女子念了十句,遥遥望来,含笑问:“如何?”
江晨拧眉道:“是北丰丹的《斗无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