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崇德于是从此受到了冷落。
郑崇德从支书的位子上退下来以后,原来的村长李海江接替了他,他把他儿子弄去当了村长,一年能领上千八百的工资,凑合着,够一家人一年的柴米油盐。
老支书刚病倒的那一阵,政府到郑老四家,动员过郑老四,给他突击入党,让他接替郑崇德,管理村里的事务。郑老四瞧不上这个,没答应,郑崇德这才有机会把他儿子弄了去当村长的。
郑登富当了村长以后,也还是老实巴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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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崇德当支书那会儿,村里的公章,是跟村长李海江轮替着保管的。谁家有个什么事情,需要村里盖章,那都得送点东西,塞点钱才成的。所以说啊,保管公章这个事情,它是能够捞取好处的。郑崇德之所以要四处找关系,把他儿子弄了去做这个村长,看中的也就是这个,没想到,他儿子却是个不争气的,什么好处,都让李海江独个儿给占了。
为这事,郑崇德把他儿子骂过好几回了。
郑登富只说,那种鸡骨头上刮油的缺德事,他做不来。他这话,分明是把自己老子,也一并骂了。郑崇德往往被气得,花白的胡须,微微地颤抖起来,两只眼睛里燃着怒火。郑崇德做支书那会儿,每年吃的,诸如低保金啦,危房款啦,等等回扣,不下一万两万的......
郑崇德觉得,他儿子这个村长,算是白当了。
郑登富是没捞着什么好处,不过,得了个好名声。人们说得很委婉,说他没他老子狮子吼的那个工夫,但是做事情公道。这前半句嘛,自然讲的,是他没他老子那么霸道,后半句就纯粹是恭维的话了。他是没做“缺德事”,可是,村里的事,大大小小,一概他都做不了主的,所以,公道这两个字,自然也跟他不沾边的。
郑崇德想不明白,自己虎狼的一生,咋就养了这么个窝囊不成器的儿子......
郑老四家这次办事,郑崇德原以为,郑老四回到他家里去的,别人家有事,不去他家里,他虽然生气,却也不至于到了悲怆的地步......郑老四是本家人,不至于一点颜面都不给的,哪怕就往他家里跑一趟,走个过场,他也是高兴的......可是,郑老四竟然连这一点可怜的颜面也不给他,径直去李海江家,请了李海江当总管......
得知郑老四去了李海江家那个傍晚,郑崇德在家里,关起门来,把自己灌醉了,一遍一遍地咒骂郑老四是贼眼狼,是吃里扒外的势利眼......骂着骂着,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
郑登富听到他老子这边的动静,跑过来,看到他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正自不明就里,他的满腔怒火,忽然又肆意地烧到了郑登富身上......他拿他以一双凹陷的,血红的小眼睛死盯住郑登富,骂道,“你来做什么......你狗日的要有李海江那一口狼牙,嚼得碎人骨头,你老子我也不至于叫人看得这样轻贱......你滚......你滚你给我滚出去......”
那天晚上,郑崇德直闹到半夜,才精疲力竭地睡去。
那天之后,他的气色,更是一天不比一天了。
郑崇德咒骂自己这事,郑老四多少也是听到一些的,不过,没太去计较,只在心底冷笑和鄙视,人活在这世上,面子当然重要,但得自己挣啊,倘若这面子到了需要向人乞讨,需要施舍和可怜的地步,那就没意思了......
郑老四在心底告诫自己,这一辈子,绝不能活成郑崇德那个怂样......太丢脸了......
现在,街面上那种节日一般喜庆的气氛,已经沉寂和冷落了下来。除了楼上坐着打麻将的,以及三三两两追逐打闹的孩子,人走得都差不多了。厨房里帮忙的那一帮妇人把碗筷洗了,又帮着周婷婷收拾街面上的桌子板凳,阿碧和周宏,也跟着在帮忙。郑老四呢,正坐在白天撑起给他堂哥和游本昌两个人挡太阳的那个支架伞底下,跟他们对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