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明,王夫人已备好早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漫长的一夜过后,大家又得开始为前途担忧了。
这次从黄州出来,是官家绕开执政下的手札,令苏轼量移汝州,就只是换了个离京畿近点的地方安置而已,勉强算是恩赐,但肯定谈不上起复,而且这么点事,还需要官家绕开宰辅下手札,可见苏轼在朝中有多么不受待见了。
只听苏轼说道:“黄州数载,才勉强生计无忧,汝州无田无业,何以为生?仕途如今已断了念想,只愿购得一处田产,专心治学。”
王夫人说道:“不如回眉山去?”
苏轼愁道:“以这番模样回去,终有不便,再说也需得朝廷恩准才行。”
两人正商议间,外面有人喊话,“王相公来访。”
苏轼一拍脑门,都来不及整理衣冠,出舱长揖道:“轼今日敢以野服见大丞相。”
来人笑道:“礼岂为我辈设者!”
苏过站在父亲身后看去,来人须发皆白,眉目冷峻,一双大耳十分醒目,骑在一头毛驴上,边上还跟着个小厮。
“这便是后世毁誉参半的王荆公吗?”苏过脑子转得飞快,他自后世来,自然知道变法最终以失败收场,但失败的根源更多不在新法本身,而在皇权更迭、不合时宜、所托分人、党争和官僚化等很多方面。后世也有戏言王安石与王莽一样,都是穿越者,因为他的眼光与智慧,远远地超越了这个时代。
所以在被诋毁了八百年后,才在清末民初由梁任公起头,为他重新正名。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船上也没有可招呼的地方,苏轼便换过衣服,带上头巾,准备下船与王安石同游江宁。
苏过心下着急,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忍住了尴尬,喊道:“爹……爹爹,我想与你同去。”
苏轼回过头,说道:“可以,先去同你母亲说下,再问下你兄长。”他才陪大儿子游览了石钟山,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苏过赶忙跑回舱内通知,王夫人帮他理了理衣衫,说道:“出去转转也好,不过切记不要失了礼数。”
苏迨却不愿出去,他更愿意留在船上看书,如此,便只有苏过跟着苏轼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