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孙渺打定主意和苏怡然来一个坦白局,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些捕风捉影的误会最好一次性解决,以后做不成朋友,也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无事,大路各朝一边。
“其实什么?”苏怡然反问,双手搭在轮椅靠背上,慢慢地推动起来。
刚吃完早饭,苏怡然说什么都要带孙渺出去走走。
——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可惜了。病人都需要多晒太阳,尤其是你这样的,多晒晒太阳补点钙好得快。
这是苏怡然的原话,听起来颇有几分保健品推销员的信口开河。
孙渺抬起头,今天的天空比起昨天更加阴沉了,虽然没有太阳,也同样没什么风,世界就像是静止了一样,除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阵阵蝉鸣,仿佛一种难以解读的预言。
这一片靠近山地,地势起伏,人家分布比较零散,不像是孙渺小时候住的那个村子,家家户户挨在一起,有时候翻过围墙就是隔壁邻居的院子。
东家的树梢没有及时修理探进西家院子啦,西家的母鸡顺着墙根溜达到东家的院子里下了蛋了……诸如此类的小事,动不动就让世代比邻而居的乡里乡亲吵得不可开交,男人女人老人,面对面突然成了仇人,高举着锄头斧子,梗着脖子红着眼相互对骂,然而就是嚎干了嗓子也不见他们真的动手的。
孙渺记忆中唯有那么一次,真看见有人把手里的家伙给扔出去,明晃晃的砍柴刀当地一声插进泥地,把对面骂骂咧咧没完没了的人吓得当场摔了个屁股墩儿。
那个扔刀的是孙诚,那个骂人的则是周婶娘。
起因好像是,周婶娘家一连好几天进了野猫偷食,小到盘子里的肉,大到水缸里的鱼,都遭了殃,那野猫不仅身手灵巧而且角度刁钻。肉吃了,盘子一定给摔到地上,鱼啃了,吃不掉的什么鱼刺连着鱼肠子血呼啦几就往屋子里拖,弄得到处都是,整得跟凶杀现场似的。
周婶娘坚持说,自己两只眼睛看到了,就是老孙头家里从前养的那只猫,毛色个头全都一模一样,尤其是那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可贼可吓人了。
孙家确实养过一只猫,就是孙渺随了名儿的那只叫做妙妙的猫。
妙妙活了好些年,没人知道这只猫到底有多大年纪,孙蝶刚出生那会儿,那猫就进了孙家的大门。农村里的家猫一般都喜欢往炉膛里窝,自己搞得灰不溜秋不说,还把草木灰扬得到处都是。
渺渺就不一样,乖巧干净,也不挑食儿,能抓老鼠而且从不上桌上炕。
就这么一只难得的好猫,长得个大又漂亮,偏偏孙蝶从记事起就很惧怕这大猫。时常躲在刘月琴的身后,抱着母亲的一条腿,探头探脑地向外看,一边奶声奶气地叫着猫猫怕怕,一边把自己能够到的小物件一件件地往妙妙身上砸,企图打跑她口中怕人的坏猫猫。
这种一直持续到孙蝶上中学那会儿,她还是不喜欢那只猫,但是已经不会在明面儿上表达对那只猫的敌意,只是远远看到了都要绕着走。
然后突然有一天,孙诚发现前一天放在猫碗中的食物和水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院里院外也不见妙妙的身影,他敲着猫碗在附近找了好半天,都没有听见一声回应。
从那以后,妙妙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概是死在了哪个不知道的角落里了吧。】
忘记是谁说过,猫这种动物一旦预感到自己的死亡,都会找一个安静的角落,然后静静死去。如果是家猫,那就会在某一天忽然不告而别。
妙妙再没有回来,孙家也没再养过任何一只猫。
时隔多年以后,邻居家却突然上门告状,说孙家的那只猫跑到他们家里偷吃,把屋子里搅得一团乱。
孙诚当然一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