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渺本来是会吐在贺雨宁脸上的。

但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贺雨宁的那张漂亮脸蛋，及时地唤醒了孙渺不算太多的良心。

孙渺拼尽最后一丝控制力坐起身，想着最好去找个垃圾桶，但是此时胃里的翻涌已经等不及了，他几乎是一偏脑袋，就哇哇狂吐了起来。

原本混杂食物，酒精，和窒闷香水味道的房间，一下子弥漫开另一种热乎乎酸溜溜的臭味。

不过，此时的孙渺已经无暇去关心，像贺雨宁这么一个洁癖该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幸存。因为呕吐这种事情本来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止住的，就算胃里已经没有可以被吐出来，关联的肌肉群还会因为惯性而机械重复先前的动作。

孙渺因此呛得眼泪鼻涕一大把，返上来的胃液呛进气管，带来烧灼般地痛楚。

不喘气憋得慌，喘气好像也不是那么喘得过来。

一句话总结，就是难受得要死……

都说一人莫饮酒。在一刻，孙渺不由地想起了曾经的孙蝶，有太多次要是没有自己在身旁，对方都差点闷死在了自己的呕吐物中。

现在的孙渺不确定，那时候地孙蝶在主观上有没有自杀的意图。

但要是换做自己，哪一天想要自杀的话，一定会避开醉死这种既痛苦又恶心的死法。

孙渺醉得很厉害，也吐的很厉害，几乎感到自己离死不远了。

可是贺雨宁把他从地上提留起来，带去了另一个包间。

在淋浴间，贺雨宁将花洒开到最大，水流从头到脚淋下来，把孙渺激得一激灵。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暗淡昏黄的灯光下，被水淋湿的贺雨宁的脸。仍旧抿着一张嘴，眉头微微蹙起，黑发一绺绺地打湿，乖顺地贴着脸颊，配上白皙过头的皮肤，看起来简直像是刚从水中爬上岸的鬼。

听说，人一旦在某处淹死，成了水鬼，那个人的魂魄就会一直停留盘桓在那个地方，等到一个倒霉地过路人，引诱对方落水……

可是，贺雨宁是个活人啊。难不成，活人也需要找替身的么？

孙渺迷迷糊糊地想。与此同时，透过重重水雾所看见的那张脸渐渐变得模糊，褪色，终于和记忆中的另一张重合在一起。

那是好多年前就定格在镜头中的一张死人的脸……陈嘉喻的脸。

孙渺曾经听说，陈嘉喻被车撞死的那天，其实也是一个雨天。

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在肇事司机逃跑之后，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少年躺在被冷雨冲刷的乡间公路，大睁着眼睛。用最后的目光注视着这片阴沉的天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一点点地流失殆尽，却只能束手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他要死了，就这么死在一个冰冷窒闷的雨天。

受到突如其来的暴雨影响，当时的那条路上没有一个行人经过，于是少年一个人在孤单与绝望中见证了自己的死亡。

……搞不好，他是淹死的，也说不定。孙渺突兀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