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狼族旧址。
小溪环绕的山谷里,村落的外围,靠近坡顶高台石厅的下方。
一栋由灰色的石头和掺杂了枯草的黄泥铸成的小屋里。
一道浑身漆黑、身材魁梧的身影独自坐在阳光触碰不到的角落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略微刺鼻的味道,味道涩中带甘,甘中带甜,甜中带烈,闻得久了,令人沉醉,昏昏欲睡。
黑影摇摇晃晃地抬起壮硕的右臂,探向摆在脚边那一陶盘火红的果实,想要抓起一枚丢入口中。
可空荡荡的手腕虚晃两下,迟迟不见自己的五指和手掌,黑影方才猛然一怔,陡然抬腿,一脚踹开果盘。
果盘旋即翻飞,在略有凸凹的地面上磕磕碰碰,酥脆的边缘当即摔出了缺口,裂缝顺着倒三角的破损向盘身蔓延。
杏子大小火红的果实洒落一地,沾上一周尘土。
有几颗咕噜咕噜滚到了阴暗的角落,被伸出的大手拾起,就着灰尘塞入口中。
清脆的破裂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烈酒般的甘香又浓郁了几分。
“真没想到,堂堂胡狼族族长、前任祭司大人,嗜血祭司的传人,继承阿努比斯血脉的传承者,仅仅因为失去了区区一只右手,就此一蹶不振。”
出谷黄莺般悦耳的脆声从门口迈入,只到门框一半的金色瀑布顺着阳光倾泻,直垂至下臀。
凸凹分明的锁骨承载着玉白细腻的脖颈,脖颈上生着一张清秀精致的瓜子脸,翘鼻小巧,如精雕细琢,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一对如微缩太阳的黄瞳穿透所有阴沉,见蹲在黑暗角落的人影没有回应,她带着锐利的语气状似随意,自顾自地继续道。
“当时,我不过是让你去嚎狼族偷一个人,允你带二十个觉醒血脉的战士,其中还有十个觉醒了阿努比斯的血脉。但你玩心太重,非要擅自再带二十个,我懒得置喙。结果可好?人没有带回来,战士死得只剩七人,你自己也弄丢了右手。”
“七个战士零零散散逃回来,疯了两个,撞死了一个,剩下四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一句话都不说。现在,那些被你拉去玩死了的战士们的家属都在外面叫嚣,想让你这位胡狼族的‘祭司大人’给个说法。而你呢?只会躲在屋子里吃醉果?”
她刻意加重了“祭司大人”四个发音。
可黑影依旧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置若罔闻一般捡拾着散落在地上的红色果实,一颗在下颚起伏开合中缓缓咀嚼完毕,立马就将下一颗吞入口中。
光滑细腻的眉心微微皱了皱,在额头上勉强勾勒出三条精巧的山川,片刻过后,瞬时舒展。
“唉.......”
女子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和他们一样,什么也不说。看样子,你也快走上那七个战士的后路了。你们胡狼族一向以强者为尊,正因如此,族人对‘强者’存在的意义也格外看重。而一旦“强”与“弱”颠倒了立场,就算以前再强,也是伪装成强者的弱者,原来的弱者就变成了真正的强者。而他们最无法忍受的就是真正的强者因为外强中干的弱者平白无故葬送了性命。”
她撂下这句话,转过身体,随风而动的赤黄迎着刺眼的明媚即将飘进阳光里。
忽然,如擂鼓般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不要搞错了,谁才是真正的强者。真正的强者从不需要自证……”
闻声,半截身子已经踏入白光里的女子背对着乌黑的角落,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胜利似满足的微笑。
......
多亏了收小白为徒,先前布置下的种种计划开始稳步推动,部落已经慢慢步入正轨。
波光粼粼的潭水边,那抹沐浴在光明中的洁白在一个个小小的身影的簇拥下,正手把手教授着孩子们制盐的方法。
发动部落的孩子们参与制盐,不过是他在教小白炼铁时随口一提的想法,想法尚且不成熟,因为顾忌到报酬和安全问题,还要考虑孩子父母家人的意见。
本以为要达成这件事起码要等到部落排除了内忧外患,出台了具体的劳动报酬分配制度才能实现,却没想到,小白她真地记在了心里,而且,已经做到了。
“白姐姐,水需要烧到多少啊?”
小白蹲在火炬旁,将小女孩搂在臂弯里,脸颊挨在小小的,只长出一层细腻绒毛的耳朵边,手指顺着女孩的视线指向陶琬内侧柔声道:“等碗中的水蒸发到这个位置。”
“白姐姐,我学习怎么制作火炬!”
旁观的小男孩双眼发亮,直勾勾地盯着小炉子一般的木桩。
“好,你要是想学,等会我会专门教你。”
“白姐姐!水溅出来啦!好烫!”
“小心,用凉水洗一洗...搅拌的时候不要太用力......”
“白姐姐...水里的盐好吃吗?”
“好吃,细细得,咸咸的,和沙果一样......”
“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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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廖远远观望着,陶醉地聆听着温柔的声音回应着稚嫩的问题。
天真、烂漫,在雪白在明媚中逸散着圣洁。
这些孩子的脸上洋溢着阳光的气息,不加掩饰地逸散着快乐与好奇,他们在老祭司的庇佑下长大,在嚎狼族部落的土壤中生活着,在父母和战士们筑起的盾牌中保护着,如同一枚绚烂的肥皂泡,无根肆意的悬浮在水面上,稍有不慎就会破碎,迟早有一天也会分崩离析。
不过现在,他不忍打扰。
如果手机在身边,他很想偷偷举起来,按动快门,把这一副稍纵即逝的画面永恒的定格下来。
比起珍藏在记忆中,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更好的将此时此刻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