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在江南,留在京城,便会与至亲分别。”魏屹说。
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天底下,又有几分舍得与至亲分别呢。
……
“……与我们同住一帐篷的李大哥,还将他的酒钱都压在了我身上,赌我赢呢。只是,不知道我离开了之后,这场赌局会怎么算。也许是算李三水赢了。”
徐燃握紧了拳头,不甘心地说:“可我明明也没有输给他,若是就这样让他随随便便赢了,我真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要是再给我几天时间……不,也许,本来在今日的射箭比试时我们就可以分出胜负。”
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徐燃沮丧地耷拉着脑袋。除非他再逃一次家,不然,他娘肯定是要带他回家的。
只不过,想再逃一次家可不容易。且不提将军府守卫重重,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军营里本来就是魏将军的地盘,可能他前脚刚进军营,后脚就被抓回来,最后还是要回家。更何况,他敢反抗他爹,与他爹置气,却是舍不得与娘亲置气的。
江氏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将他面上所有的神情变化都收入眼中,更没有错过此刻他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沮丧。
半晌,江氏问:“燃哥儿,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想要当大将军。”
徐燃愣了一下,抬起头应道:“是的。”
江氏:“你爹赶走了你的武师傅,你与他置气逃家,你来到京城,请魏将军帮你入军营,与那些将士们一起训练,都是为了去做大将军?”
“这……”徐燃犹豫了一下,摇头:“不是的,娘。”
江氏关切地看着他。
徐燃挠了挠头,“其实……我到现在,也还没想好。”
江氏:“你不想当了?”
徐燃不敢去看娘亲的眼睛,他低下头,手指绞成一团:“娘,我……我不知道。”
江氏:“那你想做什么?”
“……我现在只想完成与李三水的比试。”徐燃的声音越来越低,与年幼时伟大的梦想相比,他此刻的话却幼稚的可笑。
可下一瞬,他却听到母亲说:“好啊,那你就去与他比试吧。”
徐燃眨了眨眼,“刷”地抬起头。他本来以为会从母亲的脸上看到愤怒与讥讽,但是没有,一点都没有,江氏只端着茶盏品着茶,话也说的轻描淡写。
“娘?”徐燃恍惚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既然那么想与他比出结果,那就留下来,完成这场比试吧。”江氏嗔他一眼:“难道还要我说第三遍?”
徐燃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可身体的反应却比脑子更快,脸上情不自禁地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他欢欣大笑,又忐忑地问:“娘,你不带我回家吗?”
江氏白他:“难道你想回家?”
徐燃连忙摇头。
“这不就得了。”江氏说:“你既然那么想留下来,那就留下来。我可不想和你爹一样,最后什么也没讨好,反惹你一肚子埋怨。”
“可是……”
“怎么?你又后悔了?”
徐燃赶紧摇头,摇的比之前还快。
江氏抿着茶水,看着他面上毫不掩饰地喜悦,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徐燃又想起来:“但我爹那儿……”
“放心,我既然敢松这个口,在你爹那儿,我也有这个底气。”江氏说:“只是你,可一定要赢了这场比试,别叫我白为你操这个心。”
徐燃哪里会不答应,自是拍着胸脯保证下来。
哪怕是不为了娘亲,他也是要赢这场比试的!
“行了。”
江氏摆手,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出去吧,我看你就闹心。”
徐燃嘿嘿一笑,腆着脸与母亲撒了一会儿娇,高兴地跑了出去。
门合上了,远远地,还能听到他压抑不住的一声欢呼。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响亮。
江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也不禁被他的快活感染,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容。
“夫人。”身旁的婆子不解地问:“您不是要带小少爷回家吗?怎么忽然又反悔了?”
江氏看着门外,小儿子消失的方向,她道:“你方才看见了没有?燃哥儿说起那个李三水时,他有多高兴啊。”
婆子应道:“看见了。小少爷虽然性情跳脱,平常便潇洒自由,可鲜少对一件事这么上心。”
“上一回,我见到他这副模样时,还是他说想要当大将军。那都已经是好久之前了。”江氏感叹说:“他既然那么想要做这件事,让他去做又何妨。反正有他大哥在,他爹也还正是壮年,他年纪还这般小,何必早早定性,便是让他去做,又能耽误的了什么?我们徐家世代行善积德,福泽子孙,总不能连一个孩子想要交朋友的小事都容不下。”
江氏笑骂道:“我真是生了个讨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