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一脸严肃，也不向人们打招呼，径直向座位上走去。可以肯定，她是带着一种情绪来参加乐会的。

阿卓看见分别多日的秀秀到来，立刻微笑着，走上前去招呼：“秀秀公主，请坐吧！”她伸出手，向秀秀指引座位。

秀秀站住，盯着阿卓看了又看，质问道：“阿卓，你终于露面了啊！我问你，我什么时候得罪你啦？这么多天了，你连面也不肯见我一下，恐怕不够朋友吧！”

阿卓连忙解释：“秀秀公主，你误会了呀！我不是不想见你，是我调动工作了。你问崔站长，他安排我照顾国王兴兴夫妇，请你原谅吧！”

秀秀生气说：“哼！我阿哥现在当国王了，你当然愿意照顾他！我现在是什么人呀？哼！可能在你们眼里，我只是一个野丫头罢了！”

崔振连忙上前给阿卓解围：“秀秀公主，你误会阿卓了。我知道，你的志趣在广阔的山林，不在碧峰谷王宫这个小天地里。因此，我把她的工作调换了一下。我希望你能独立生活一段时间，为今后你远走高飞作准备呀！”

阿卓也补充说：“秀秀公主，你不是有个梦想吗？将来要畅游世界，勇闯天下！我哪里会忘记你呢？哪里会忘记我们之间的友谊呢？其实，我不见你，也是为你好啊！我不想影响你的前程！……”

秀秀似乎有些感动了，低下头，含着眼泪说：“阿卓姐，我是想你啊！请你原谅。我说过，我反正是要走的，我不愿意在王宫里碌碌无为，终其一生……”

阿卓张开双手，把秀秀抱在怀里。

秀秀也紧紧抱住阿卓，低声说：“阿卓姐，我错怪你了！是我不好……”

阿卓眼含泪水，说：“秀秀，只要我们人类，能与你们熊猫心灵相通就好！……”

这时，小礼堂门外，忽然骚动起来。

小礼堂里的观众都站起来，一齐向门外观看。只见汤医生气喘吁吁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舞动双手，向大家报告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汤医生叫道：“大家快看呀！你们看，这是谁来啦？英英公主千里寻亲来啦！……”

小礼堂里的观众“啊”地一声愣住了。过了好几秒钟，大家才醒悟过来。崔振笑嘻嘻地带头鼓掌。接着，大家也跟着鼓起掌来。

在汤医生的引领下，英英和她的丈夫峰峰，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小礼堂。

老王后站在座位上，半张着嘴巴，泪眼模糊地盯着英英看。她把双臂伸到前方，恨不得一下子把英英拥进自己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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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英跨进小礼堂，一眼看见已经年老体衰、久别的阿妈，哭喊着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阿妈！阿妈！女儿终于见到你了！……”她在阿妈跟前跪下来，紧紧地搂住她，泣不成声。

老王后泪流满面，用手轻轻抚拍着英英，说：“孩子，阿妈想你啊！阿妈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啦！……”

峰峰站在一旁，目睹母女相见的场境，眼眶里的泪水，也禁不住滚落下来。

兴兴和秀秀围着阿妈和英英，默默地流泪。

阿卓看见阿爸尼玛、阿妈拉姆也来了，立刻跑过去紧紧地搂抱着他们。

老王后捧起英英的脸，看了又看，说：“孩子，你回来了就好，阿妈也放心了！”

英英流着泪，说：“女儿当初不该不辞而别，伤了阿爸、阿妈的心！我对不起阿爸、阿妈呀！阿妈，我和峰峰到太阳谷去找你们，没有找到你们。我们到蜂蛹寨去，找到了阿卓的阿爸、阿妈，才打听到你们的消息……”

老王后给英英抹去眼泪，说：“孩子，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说了。孩子嘛，谁都有不懂事的时候，做出一些任性的事来，是难免的。好啦！你快去见过你的阿哥兴兴、阿妹秀秀吧！”

英英站起来，走到兴兴面前，两兄妹相拥而泣。

英英转身一把抱住秀秀，哭道：“阿妹，我没有想到，你还活着啊！当初，是阿姐没有把你照管好，让你跌落丈人山，遭了大难！……”

秀秀两眼含泪，看着英英，说：“阿姐，你不要自责了！其实，是阿妹不听你的劝告，才摔下赶羊沟的。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听说，是阿卓姐放羊时发现了我，又是崔站长、孙程市长把我救活的。……”

秀秀转过头去，感激地看了一眼正在微笑着的崔振和孙程。

崔振走到观众前面，拍了拍掌，说：“大家静一静吧！我们的乐会马上开始。啊！还有一位贵客，要向大家介绍一下。”

崔振走到英英面前，对她说：“英英公主，这个贵客，还是请你向大家介绍一下吧！”

英英不好意思起来，低声介绍道：“啊！他叫峰峰，人称峰峰大侠，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朋友，也是我的丈夫……”英英的脸红了，立刻坐下了。

峰峰站起来，微笑着，向大家鞠躬致敬，说：“嘿嘿！请大家关照！我不会说话，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但有的是力气……”他又向大家鞠躬，随后走到老王后面前跪下，说：“阿妈！今后请你多多指教，我愿意为熊猫王国效劳！为阿哥兴兴国王效劳！”

老王后抬了抬手，把峰峰扶起来，说：“孩子，快起来吧！今后，你要帮助兴兴，把熊猫王国的事管理好！”

兴兴上前，一把把峰峰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两人对视了一下，一起会心地笑了。

崔振宣布：“请孙程市长致词！”

孙程站起来，说：“今天晚上，大家团聚一下。一是庆祝熊猫王宫落成，二是祝贺兴兴国王一家团聚。这个乐会证明，我们中国的国宝熊猫，在人间是能够找到知音的。这个知音，是在坐的各位救护人员，也是全体中国人民，以及世界上所有热爱熊猫的人民！大家欣赏音乐吧！”孙程说完坐下，鼓掌欢迎乐队演奏人员。

舞台上，八架古琴排开，两架在前，六架在后。身着漂亮古装的熊猫姑娘，在前两尊古琴引领下，演奏了中国古琴曲《高山流水》。美妙的琴声，把大家带进了壮美的山水美景之中，如梦如幻。一曲奏完，大家热烈地鼓起掌来。

秀秀自告奋勇，走上舞台，朗声说道：“我向大家唱一首歌，不是高山流水识知音，而是唱一首《离别》歌。我唱的歌，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但却是人生都要经历的。我请求大家谅解吧！”

秀秀唱道：

自古人生伤离别，聚散依依总关情。

天下宴席终须散，各自天涯堪比邻。

人生多难路不平，漫漫长路须躬行。

但愿人人自珍重，何须歧路泪沾巾。

秀秀深情的歌唱，拨动了大家的心弦，引起一片唏嘘之声。秀秀深深地向大家鞠躬致谢，大家立刻报以热烈的掌声。

秀秀大步流星走下舞台，径直向小礼堂的门外走去。

29 兴兴喜得贵子

阿卓离开秀秀后，崔振安排她作了兴兴和瑶瑶的保育员。

同往日一样，阿卓为兴兴和瑶瑶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但瑶瑶一反常态，今天对早餐没有了兴趣。她站在一边看了看，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瑶瑶怎么啦？阿卓有些着急起来。

兴兴大摇大摆地走向餐桌，看了看菜品，伸手端起牛奶盆，一口气把牛奶喝光了。他又看了看，抓起一只竹笋，熟练地剥去竹壳，津津有味地嚼着。他斜视了一眼呆坐在一边的瑶瑶，停住咀嚼。

兴兴关切地问：“哎！你今天怎么啦，为什么不吃饭呢？”

瑶瑶狠狠地瞪了兴兴一眼，应道：“我不想吃！你就只知道吃，咋不问我一声，我为什么不想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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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兴感到有些委屈，笑了笑，说：“我这不是在问你吗？你发脾气干嘛？”

瑶瑶嘟起嘴巴，说：“你呀，真是一个马大哈！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兴兴望着瑶瑶，问：“我知道什么呀？”

瑶瑶扑哧一笑，说：“你很快就会当爸爸了！”

兴兴大喜，高兴地跳起来，喊叫道：“啊！我们快有儿子了！”他走过去，把瑶瑶搀扶到餐桌边，把牛奶盆推到她的面前，“你无论如何，总得要吃饭啊！”

瑶瑶看了兴兴一眼，慢腾腾地端起奶盆，斯文地喝起牛奶来。不过，她只喝了一半，就把牛奶盆放下了，不安地在地上转圈子。

兴兴又抓起一只苹果，伸手递给瑶瑶。

瑶瑶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把剩下的苹果放下了，说：“哎呀！我得休产假啦！你保重吧！”说着，她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后山里走去。

阿卓听到兴兴和瑶瑶的对话，高兴地一笑。她立刻从衣袋里掏出笔记本，把瑶瑶的反应，一一记录在案。这是崔振站长向她吩咐的任务，要记录熊猫产子的全过程，以后便于开展对熊猫的科学研究。

阿卓打开步话机，把瑶瑶即将产子的消息报告给了崔振站长。

瑶瑶沿着山坡边上走。她踩在海绵一般的地上，丝毫没有脚步声。阿卓远远地跟着她，试着看透竹林，但只看见青苔密布的岩石、树干，和中间的迷离阴影。

瑶瑶的嗅觉非常敏锐。她抬起鼻子，回头嗅了嗅空气。显然，她已经发现了阿卓。阿卓停住脚步，看着瑶瑶的一举一动。瑶瑶看了阿卓几眼，似乎觉得她是自己可以信赖的朋友，没有什么敌意，就绕过竹荫继续往山上走去。她要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孩子，布置一个安全的家。

瑶瑶爬上小山岗，进入上方广大茂密的竹林。在竹林后面，有几颗高大挺拔的大冷杉树。那儿有一个适合瑶瑶筑巢的地点：那颗冷杉树很大，直径估计在一米以上，它的基部已经空心，完全可以容纳瑶瑶那肥大的身躯。她望了望那个大冷杉树的巢穴，但并没有立刻去清理它。她背靠大冷杉树干坐下来，朝远处的阿卓望了一会儿，发出几声不安的低吼。阿卓感到，这么大的熊猫，发出这样软弱畏怯的声音，实在有些奇怪。

瑶瑶半坐半卧，将前掌放在圆滚滚的肚皮上，好像在沉思什么。不一会儿，她的低吼声变得低柔，头垂到胸前。阿卓从她身体有节奏的起伏，知道她已泰然自若地睡着了。

阿卓没有打扰她。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下，转身走下山来。她等待着瑶瑶的宝宝，尽快来到这个世界上。……

第二天上午，阿卓领着崔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瑶瑶的产房——那个树穴附近。昨天晚上，山谷里下了一场夜雨。崔振和阿卓，坐在一小块空地的岩石上等待。云低垂在山谷中，一动也不动。雨水从冷杉树枝上滴到狗尾巴草上，山谷里寂静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阿卓目不转睛地望着瑶瑶居住的大冷杉树。

崔振却在想象，瑶瑶在竹林深处的生活。她总是被无数的竹丛包围。在竹竿围成的圆拱下，自由自在地穿行。现在，如果稍不注意，碰一下那些亭亭玉立的竹竿，就会立刻落下一阵骤雨来。

此刻，瑶瑶也许正静静地呆在冷杉树穴里。崔振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生产，或她究竟真的怀孕了没有。不过，崔振总是满怀希望。他估计，瑶瑶已经生下小宝宝了，也就是她安顿在冷杉树穴后一天或两天。

母熊猫的妊娠期，大约一百四十二天。但是，熊猫有延期着床的现象，从一个半月到四个月不等。因此，熊猫宝宝实际发育的时间，只有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出生时生理上尚未发育完全——目盲，几乎通体不生毛发，体重仅80——150克，跟一只老鼠差不多大，显得十分无助。

崔振很想观察到，身体庞大的瑶瑶，照顾小宝宝的行为。但是，熊猫瑶瑶是不容许崔振和阿卓去打扰她的。崔振认为，现在如果去打扰瑶瑶，造成熊猫宝宝失踪，或者死亡，那会成为自己的罪过。因此，崔振盯了阿卓一眼，转身走下小山岗。他们要看到熊猫宝宝，可以等待一段时间。

一周以后，崔振趁着阿卓给瑶瑶送食物的机会，去看了一下瑶瑶的小宝宝。

瑶瑶坐在树穴里，用一只前爪把宝宝抱在胸前。她的爪子又宽又大，崔振和阿卓完全看不见熊猫宝宝。事实上，如果不是小宝宝发出尖锐刺耳的哭声，他们根本不会知道有它存在。

瑶瑶抱着宝宝，把嘴贴在它的背上，把它刁起，轻柔地把它的头靠在后腿上，用腿给它当做枕头。在宝宝再度消失前，崔振有幸瞥见它的模样：粉红色的身体上，有稀稀疏疏的白毛，一根光秃秃的尾巴，四条细腿，很像一件设计上出了问题的橡皮玩具。但是，很快它就被瑶瑶的下巴和脚掌遮住了。……

崔振拿起阿卓记录瑶瑶的活动日志看——

小主，

宝宝每天吃十次奶。瑶瑶有四个奶头，宝宝吸其中一个或者数个。

瑶瑶经常换姿势，或坐、或站、或翻身，但她从不放下宝宝。即使她出穴排泄，也用嘴叼着它一块儿去。

宝宝的眼睛一个半月完全张开；两个半月才会摇摇摆摆的走路；五个月大才会跟着瑶瑶走；六个月大才会吃竹子……

崔振和阿卓穿过一片竹林，向瑶瑶的树穴前进。忽然，他们看见前方二十米外的竹林晃动，瑶瑶带着宝宝，出现在一株倒下的枯树旁。她看见崔振和阿卓前来，转身要走，又突然改变主意，发出两声低吼，接着哼了几声，向他们奔来。

崔振急忙跑过竹丛，躲到一棵树后。

阿卓一边唤着“瑶瑶”名字，一边急忙跑回原来的小路。

崔振和阿卓知道，在这种情形下，测验瑶瑶是否虚张声势，那绝对是不智之举。

瑶瑶追了崔振和阿卓几步，才在一棵树下停下来。她一边喘气，一边喷鼻子。她停了好一会儿，对崔振和阿卓望了一下。

阿卓又呼唤她的名字。

崔振也呼唤她的名字。

瑶瑶似乎认出了崔振和阿卓，最后才慢腾腾转过身去，跑到宝宝的身边。她用嘴碰了宝宝几下，似乎在告诉他：平安无事！

英英和峰峰带着鲜花，来看望兴兴和瑶瑶以及它们的宝宝。这时，宝宝已经七个多月大了，取名锦锦。它已经由兴兴和瑶瑶带着，在竹林前的草地上玩耍。

锦锦像一团毛绒绒的棉花团，在地上又跑又跳。它是一只小公熊猫。有时，他坐在瑶瑶身边的草地上，摆出熊猫典型的懒洋洋姿势，翘着后腿。看起来，他就是一件会动的玩具，惹人想抱着他。

兴兴在另一边用餐，津津有味地剥着竹笋。有时，他朝瑶瑶和锦锦母子看，但不会走近她们。在瑶瑶哺育锦锦期间，瑶瑶是不会让兴兴接近的。她随时都警惕地保护着自己的宝宝，表现出一个母亲应有护犊之情。瑶瑶有时也会看兴兴一眼，但她很快就把眼光移到锦锦身上了。这是一个慈母的本性。

瑶瑶匆匆忙忙地用完餐，走过去一把把锦锦抱在怀里。锦锦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偷偷地往外观望。

瑶瑶似乎认出了英英和峰峰，向他们张望了一下，礼貌地点了点头，又专注地照看她的宝宝了。

英英和峰峰没有打扰他们。

锦锦从瑶瑶怀里跳下来，走到一棵大树底下的竹丛里。它曲着腿站起来，对英英、峰峰的到来，似乎很不满。然后，他发出几声猫叫的声音与哀鸣。

瑶瑶转身走过去，盯着宝宝看。她似乎觉得宝宝没有什么危险，才转过身来，坐在地上，抓起一根竹子嚼起来。

突然之间，锦锦不再为英英、峰峰到来心烦，蜷起身子，闭上眼睛，躺在地上睡着了。锦锦从发怒到熟睡，也许只有几秒钟时间。这种行为，令站在一旁观看的崔振和阿卓不解。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暗暗地笑了。

30 秀秀回归山林

秀秀回到野外训练基地，背靠一棵大冷杉树树干坐下来。她显得有些郁郁寡欢。她似乎在思索自己的人生之路，到底该怎么走？是徜徉山林终其一生呢，还是应该继续去闯荡人间呢？不过，她是如何规划自己人生的，人们永远不会知道。后来，她站起来，向四处望了望，摇摇摆摆地向山里走去。

现在，秀秀需要做的是，视察一番自己先前占据的那片领地。

同所有熊猫一样，秀秀在这个野外训练基地里，也就是在崔振将她“赶”进这块山林后不久，立刻划地而治，拥有了自己的领地。尽管这块领地很小，面积不过一个多平方公里。但是，这块领地植被丰茂，有她依托的树洞、岩穴。她已经在这儿，打扮出一个舒适的窝。她每天都要巡视一下自己的领地，步伐悠闲。她走近一棵大树，抬头撕咬下一块树皮，将前腿搭上树干，爪子不停抓挠，转身翘起短尾，屁股紧贴树干，反复摩擦。于是，在裸露的树干上，便留下了她的深深的爪痕，空气中也有一股淡淡的酸味。这是秀秀在领地边缘，留下的警示标志。

秀秀告诫同性，不得擅入；告知异性，这里有生活的伴侣。她一旦发现外敌入侵，便成为愤怒的勇将军，张嘴发出怒吼，鼻孔喷出白气，怒目警告对方。必要时，她还会与来犯之敌，拼个你死我活。不过，在这块野化训练基地里，并没有秀秀的竞争者，不会出现外敌入侵的情况。

崔振给秀秀制定了一个野化训练的计划。

现在，人工给秀秀提供的食物，已经完全断绝了。秀秀必须自食其力，完全从自然界寻取食物。

开始时，秀秀感到非常愤怒，天天站在训练基地的栅栏边，向救助站发出怒吼。但是，崔振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给秀秀提供食物。后来，秀秀实在饿得慌，只好自己钻进竹丛里去觅食。

秀秀的食性颇杂。因为她的祖先属食肉动物，而今她以嫩竹叶和笋子为主食，有时也会显露出从祖先哪里继承下来的食肉的本性。她偶尔会去光顾农舍，偷食蜂糖、米饭、玉米糊和肉类，甚至捕食一些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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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秀秀在野化训练基地里，确实又恢复了吃竹的习惯。熊猫救助站不再吸引她。如果她对那儿的美食还有记忆的话，或许她也忘不了受过的“迫害”。有一次，她真的来到救助站门外，但这次没有人喂她，以后她就不曾再来。她真的又回归自由天地了。

半年后，崔振决定对秀秀的野外生存能力，进行一次实地的考察，为她最终回归野外作好准备。

崔振通过观察，认为像熊猫这种动物，尽管孤独，但还是生活在亲戚、邻居组织井然的社会里。有的友善，有的则否，视过去的接触与交往而定。

有人认为，熊猫是独居动物。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实际上，熊猫喜欢“群居”。不过，这种“群居”是互相保持一定的距离，各有各的地盘。他们都能互相感知对方的存在，不时见面“聊聊天”，互致问候。

除了求爱，熊猫从不浪费时间和精力安排约会。熊猫不跟其他熊猫见面的一个法子，是用声音公告周知它的存在。听见的同类，就可以决定如何反应，接近、逃逸，或者只当作没有听见。

熊猫发出的叫声，花样与音量都有很多变化。

据崔振统计，成年熊猫至少能发出十一种不同的声音，可以表达情绪上的微妙转变。但是，它们主要只在交配和遭遇意外时才会叫。它们叫声的一大缺点，是不能持久。他们必须不断重复，讯息才不会失去时效，并确保对方接收得到。于是，崔振和汤医生商量，精心安排了一次对秀秀野外生存能力的实地考察——

那天上午，两个装扮成熊猫的“熊猫人”，悄悄地出现在熊猫野外训练基地里。他们学着熊猫走路的样子，悄无声息地钻进丛林里，追踪秀秀的足迹。

“熊猫人”发现，秀秀的脚印转往小径边缘，退到一棵冷杉树旁。他们仔细检查这棵冷杉树。树干在离地二十厘米的范围，被磨得非常光滑，上面有一种黑色的分泌物。这片光滑区上方的树皮，有爪子搔扒的痕迹。他们凑上去闻，有一股酸中带甜的味道。这是熊猫的气味标杆。它们一再把自己独特的体味留在上面。他们发现，沿路共有百分之十二的树，具有标杆的作用，大多是成树的冷杉树。

秀秀的行动，是从这种气味到哪种气味。空气里充满了熊猫重要的情报，而人类对此却一无所觉。

两个“熊猫人”感到，秀秀同人类一样，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它们每天都有不同的烦恼和欲望。秀秀在这段时间里，究竟做了些什么呢？……

中午时分，“熊猫人”终于发现了秀秀的踪迹。她从山坡上往下走，躲在竹林里。她选择的路径，完全不把树丛、落雪、陡坡或其他障碍放在心上。一会儿，她又走向一片生满水藓和杜鹃的山坡上。她来到一个陡坡，把胸部和腹部贴着地面滑下去。看来，她好玩的成分远大于情势所需。然后，她继续沿着山坡走。她抵达一条结冰而且有积雪的小溪，在溪边走了一会儿，到达一个平坦的地方。她在这儿，用爪子铲开一些碎冰和砂石，在地上做成一个小盆子，让水流进去，然后喝里面的水。她也偶尔停下来，短暂地进食。她有一次休息，休息时间超过一个小时。她睡醒以后，还顺便吃了一些点心。……

在一片箭竹丛旁边，“熊猫人”追上了秀秀。他们之间，相距大约十米的距离。

秀秀坐在竹丛里，一边啃吃竹子，一边抬起头向“熊猫人”看。她停住吃食，奇怪地把“熊猫人”看了又看，又抬起头嗅了嗅，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秀秀不明白，眼前的这两只“熊猫”同伴，怎么是直立行走呢？也许是骗子吧？她想。但是，她从气味上又明明嗅出是“自己人”。她试探着，向“熊猫人”龇牙咧嘴，发出愤怒的“哼哼”声，向对方提出警告。但是，“熊猫人”却站着不动，向她发出了友好的咩咩叫声。顿时，她有些迷惑不解起来。

秀秀想了一下，大摇大摆地向“熊猫人”冲了过来。

秀秀的这一举动，倒把“熊猫人”吓坏了！他们是留在原地，还是逃跑呢？“熊猫人”甲给“熊猫人”乙递了一个眼色。两个人镇定下来，准备接受秀秀的考验。当然，他们也作好了随时逃命的准备。

秀秀走近“熊猫人”，对他们闻了闻。她没有发现“同伴”的破绽，干脆在他们面前坐了下来，似乎要看个究竟。

秀秀疑惑地望着，问：“哎！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的领地里来了呢？”

“熊猫人”甲，向“熊猫人”乙摇了摇头。

“熊猫人”没有回答秀秀的问话，只是又亲密地咩咩叫了几声。他们从口袋里拿出两个苹果来，递给秀秀。秀秀接过苹果，一手抓着一个，另一只手立刻把苹果送进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秀秀一边吃一边说：“哼！我问你们话哩！你们为什么不回答呀？哑巴啦！”她顺手把吃剩下的半个苹果，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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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猫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秀秀嚷道：“哼！真是两个哑巴！……”

“熊猫人”甲趁机把一支温度计，塞到秀秀的腋下。

秀秀又拿起另一个苹果，一口咬掉了苹果的半边。

“熊猫人”乙趁势将一支预防针头，插进了秀秀肩膀的肌肉里，并迅速把药液推进她的身体里。

秀秀似乎感到有些胀痛，停住咀嚼，质问：“哎！你干什么呀？你用什么东西把我扎痛了？……”

“熊猫人”乙一下子抽出针头，又用棉签给秀秀揉了揉。

秀秀把手伸了伸，没有发现再痛，于是把剩下的半个苹果塞进嘴里，说：“哼！真是两个傻瓜！我才不想跟哑巴交朋友哩！……”她站起来，嘴里嚼着苹果，摇摇晃晃地走了。

两个“熊猫人”相视一笑，转身下山了。他们走出熊猫野外训练基地的栅栏，迫不及待地脱去笨重而毛绒绒的熊猫衣服。

原来，这两个“熊猫人”，不是别人，而是崔振和汤医生。

此时，崔振和汤医生早已汗流浃背，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阿卓立刻给崔振和汤医生送上饮料，其他工作人员也七手八脚地给他们换上干净的衣服。他们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气，心里却非常高兴：秀秀已经完全适应大自然了！

深秋的一天上午，是放归秀秀回归山林的日子。

可惜，崔振没有通知阿卓，让她参加放归秀秀的活动。这倒不是排斥或者惩罚阿卓，而是不让秀秀见到救助、护理过她的亲人，使她重拾和阿卓相识、相知的记忆，给她的放归带来麻烦。不过，崔振还是让阿卓远远地观看，以便作为惜别。

阿卓远远地站在墙角边，看见秀秀离去，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秀秀公主呢？……

崔振安排人给秀秀做了一顶花轿。花轿上缀满各种花卉，特别是秀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