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与君

杏林图 皓月惜人 4089 字 19天前

这次的路,都是白长庚看着家中留下的羊皮图琢磨出来的,有些细节的据点还不确定,最初的前面一段路,几乎全要依靠走高高的栈道上山。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几人在栈道上前进,天地渺远,她们置身其间,宛如小小的蚂蚁。

开始的时候,暖融融的日头在顶上,白云飘浮,春花遍野,鸟语花香,俨然一幅生机勃勃的山间美景。

木相留倒是攀爬得毫不费力,和凉曜有说有笑的;

江浸月在最前面带头,背着货筐,一边和她们滔滔不绝地说着山上有意思的怪事;

白长庚面无表情地跟在三人身后,时不时察看四周的路况,谨慎提防着落石。

“江浸月,你送的什么货呀?”

木相留跟在江浸月身后,货筐上面都是很普通的常见玩艺儿,最底下的东西隐隐见着是个方形的盒子,似乎很重,还被紧紧包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便好奇道。

“小姐,礼数。”凉曜跟在木相留后面走,闻言提醒道,“不该问的别问。”

她是卿家人,对此类事情极有分寸,和自己无关的货品交易,知道太多内幕本没必要,有时还会有危险。

“卿家人,我很欣赏你。”

江浸月没回头,呵呵笑着回凉曜道。

江浸月身轻如燕,在栈道上如鱼得水,丝毫不用休息,甚至一路上都在与她们讲古(*说书讲故事)。

白长庚并不怎么相信这个江浸月随口侃的稀奇传闻,她本只是希望她帮忙带路,话别太多。

走了一段,江浸月突然看着不远处的山头,拧了拧眉:

“不好,帽子云盖顶了,要下雨!”

群山间的天气十分多变,每走一段路,可能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这会儿江浸月说话间,给她们找了个地方躲下,马上跟着便春雨连绵。

她们暂时待在巨大的岩洞里面避着。

远处滚来隐隐的打雷声,天上挂着怪异诡谲的大片黑云,再远一些,却是显露出明亮的一角蓝天,从中透出日光,将这片巨大无际的黑云,描上了一层细细的金边。

雨后,山涧的溪流淙淙而过。

伴着小雀儿啁啾和青蛙咕咕的声音,草木湿漓漓的,坠挂着漂亮的露珠;露珠落下,惊飞了金褐色的小蜻蜓。

木相留惊呼着,指着不远处一座山的山腰,那儿由于刚刚的阵雨,产生了一波不小的泥石流,伴随着两侧的滑坡下来,激出不少奔逃的鸟兽,从她们这边看着,就像一阵巨大的黄烟自上而下悄然划过了山林。

“我们出去也小心为上,这儿山路崎岖,很容易有滑坡泥石流之类的。”凉曜见状,触目惊心。

小主,

雾气散去,她们从避雨的洞中离开。

四人转眼间已经爬到了群山中很高的位置,从栈道的路走下,换成普通的山路没走多久,便遇着了瘴气林。

连木相留也不再有心玩笑,戴上面罩,和伙伴们赶紧在林中疾速穿行。

白长庚和凉曜注意到,她们所有人腿脚那块佩戴的银器开始发黑了;细看,瘴气中还夹杂着绵绵密密的花斑蚊子与虱群,这可千万不能被叮上。

江浸月笑道:“跟着我。”

林中密布着各种繁杂的小路,部分疯长的草丛时不时还有腰那么深,草丛里带着各种倒刺,蚊蝇飞舞,脚下可能会踩到陷落的池子或沼泥地,她飞速辨认出适合走的平坦草地,领着大家,轻车熟路地去往一侧的空处。

“哎哟!”中途,木相留不慎被花斑大蚊子叮到了暴露出来的皮肤,由于中毒,木相留的嘴唇很快便发乌了,被咬的地方也眨眼变成红饼子似的大包。

“得,今儿我替你们受难了!”

木相留苦恼着拍蚊子,蚊子们似乎都比较心仪木相留,没有去叮咬其他人。

凉曜看着木相留的嘴唇,十分担忧:“这儿的蚊子也太毒了。”

白长庚查看着木相留的包,准备抹上草药膏,江浸月道:“你这个见效慢,用这个。”

她避开倒刺,随手在旁边的草丛里翻找了一会儿,抓过一把紫色的草,挤出汁来,敷在木相留的伤口,木相留辣得嗷嗷怪叫起来,江浸月呵呵哈哈地大笑着,不依不饶给她涂完;也将木相留胳膊那里捆扎了两三道,防止毒性蔓延开。

四人接着步履向前,不一会儿,木相留的嘴唇便又恢复了颜色。

这时候的白长庚,脖子开始隐隐作痛。

她才想起来,之前因被石榴红偷袭扎麻药受了伤,自己的伤口由于动作被拉扯到了,有些微疼,不过,小伤无碍,她抹了些药并护住脖子,极力让伤口避开瘴气浓的地方。

前方忽然发出奇怪的呜鸣声,似乎是什么野兽的叫声。

江浸月示意所有人放低身子隐蔽,只见眼前是一大片诡异的开阔林地,这是一片的树木残骸群,树早已都被砍去了,只余千万个空荡荡的粗壮木桩和干涸的年轮,每一棵都两人粗抱不过来。

“怪了。”

凉曜把司南放在其中一个树桩上,发现到这里司南失灵了,四处乱摆。

木相留忽然怕到躲在白长庚身边,因为她说看到了诡谲的兽影。

“那树桩背后有头棕熊,牙齿一晃过去!眼睛盯着我们呢。”

大家都去看木相留说的地方,却根本没找见,凉曜安抚木相留,别太紧张,肯定是刚刚被蚊子叮的余毒,小姐眼花了。

过不到一会儿,凉曜也看着白长庚,幽幽道:“我刚也看到了,树桩后面草丛里,有狐狸的半张脸飘过去了。”

“那只狐狸……好像还在笑。”

“看,真的有嘛!”木相留跟着急道。

江浸月笑而不答。

白长庚并不在意,只是观察着附近的古怪景致。

不知为什么,这一带林地的残骸上方浓雾阵阵,能见度极低,带着诡异的微微腥黄色,压根看不清树桩远方的景物。

空荡荡的林地附近,却发出各种山间野兽的活动窸窣声。

小鹿经过的跳跃声,悦耳的鸟鸣,熊的咆哮,野猪奔腾、狼群呜呼、山獐子、山羚窜过的声响、还有乌鸦的嘶哑悲鸣……

时间一分一秒地焦灼着过去。

野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白长庚等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原地不动。

银器表面的泛黑程度此刻更深。

凉曜见江浸月神色平静,想来应当是见惯了,对这种场面有把握。

眼前却始终空无一物,寂静无风,空中的树叶都静止到可怖。

此起彼伏的野兽叫唤声逐渐平息。

轰雷掣电般地,传来一声老虎的低低嘶吼。

木相留心惊肉跳的:难不成在这儿碰上老虎了?

霎时间,有什么东西越跑越近的声响,兽啼声与鸟兽的鸣叫愈发壮阔起来。

江浸月轻声:“捂住耳朵。”

三人照做。

隔着双手的遮挡,依旧能听见山中野兽们嘶吼的叫音此起彼伏,强风忽至,眼睛都被吹得痛了,根本睁不开一条缝,鼻尖还传来腥臊的各种动物毛皮味道!

眼前虽然黑暗,却在黑色背景上不断晃过红色的大大小小的虚影——宛如万兽就从自己的面前奔腾而过。

耳间也灌满了兽鸣,震声大到催人欲聋。

木留和凉曜吓得不轻,闭眼捂耳强作镇定,等待这阵怪风静止。

“没事了。”

江浸月放下手,轻松地对大家招呼道:“这是雷雨后常有的事儿,道上走江湖的老人都说是山鬼开路。”

白长庚明白了。

只不过是这一片林地的磁场混杂,雷电记录了它过往的模样,偶尔逢雷雨后条件合适,便会释放出这种鸟兽奔腾的异象罢了。

在它没有被砍伐之前,此地必然是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