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约定

杏林图 皓月惜人 5153 字 9天前

“你这样就更像小神仙了。”

白长庚闻得此言,还在纳闷。

看着店家笑吟吟递过来的小镜子,原来自己眉心正中点了一点墨汁,正是刚刚面具上多的那一笔朱红。

又转向石榴红,不经意瞄到她红纱下的嘴唇,似乎也带着甜甜的笑意。

白长庚反应过来,匿在衣领里头的脖子霎时间红了个透。

还好,在满街的灯火映照下,没人能看出来。

石榴红转过身子,朝店家招着手:

“再画一个,再玩一次。”

店家笑吟吟地看着他俩,又拿出了新的空面具:“多得是,公子和姑娘请便!再送你们几个。”

“对啦,还可以捂眼睛试呢。”

石榴红撺掇白长庚,白长庚想了想,解下头上的发带,然后把眼睛蒙住。

石榴红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愣住了。

…………

白长庚后面因为紧张,画错了好几个。

石榴红自己也画了几个面具,但她这边更是惨不忍睹,基本上点的唇全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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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难。”

石榴红甩了笔,在一边嘟囔着,很不开心的样子。

白长庚僵握着笔。

她早已经不想玩儿了,只是非常在意石榴红身上奇特的气息,才认真陪同到现在。

她必须弄清楚,怎么会有自己完全摸不着头绪的蛊毒。

这种蛊的香气变幻莫测。

白长庚已经一路上试了一大圈儿,发现,自己无论去幻想什么味儿,就可以用鼻子闻出什么味儿。

雨水、泥土、杏花、胭脂、各种药材、水果、谷物、神坛、蜡烛、百年香……自己认识或熟知的味道,她通通试了一遍。

任何想象中的气味都可以模拟。

根本不是脂粉,也不是所谓特定的什么味道。

最开始,她以为是脂粉气,只是因为看到「花魁」,就联想到了「脂粉」。

你刻意去注意它的踪迹,这气息还会隐匿消失,变成完全无味的。

刚刚的一系列情形,让她理解了:这蛊毒,靠近了就会变浓,离远一些就会舒服很多;距离越近,越会容易受到干扰,丧失理智。

接触时间越久,也越危险。

想靠近她。

想更亲密。

强烈到古怪的吸引力。

这已经远远超过正常情蛊的范畴。

几乎能够肯定,是出自杏林中的某位高手门下。

而且,大概不是石榴红自己主动用的,这种强度的蛊,一不小心真的容易死人。

白长庚长年呆在不冬山顶的杏枝观里,她和「开阳派」的人也在一起打交道,「开阳派」很擅长房中术,这种情蛊类型的东西,基本上不在话下。这些年,她对于常见的情蛊也有所了解,什么下在床榻上的,吃的喝的,沾在皮肤上的,藏在指甲头发里的,符咒的,做成小像戴在身上的……她都基本可以解开。

然而,民间居然存在着这种东西,难说这次她放着不管,会不会贻害无穷。

无色、无味、无声、无相——这已然是蛊中最可怖难解的情况。

一般来说,只有一两个「无」的特征的话,可以从蛊毒显像的其他方面入手,来引导毒性发散,最终解开。

如果兼具了以上太多种特征,就无法找到任何能入手的解法。

唯一有一线生机的是,白长庚感觉这个蛊某些地方还不是很“成熟”,也就是,留有一些微妙的破绽,导致这个情蛊非常不稳定,目前努努力的话,还是勉强能找出解法的。

就是时日久了,身上总带着这种蛊,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这位花魁的性命造成威胁。

白家内门人,理应为百姓排忧解难,哪怕永远身处暗中,哪怕无人知晓这一切。

想解毒的话,时间很有限。

正想着复杂的事情,白长庚抬眼对上石榴红那双含情的眸子,她忽然愣住,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石榴红笑话她道:

“点唇就罢了。小道士,你替人画符的时候,也走神?”

白长庚再次作揖。

这次,她十分有礼数地直接引到自己最想知道的话题:

“如姑娘有苦处不便说,可以去杏枝观,我们自有法子,不必再听江湖郎中的说辞。”

“哦?你也会治病?”

刚才在离开算命摊的时候,白长庚为解围报了道上名号,石榴红已碰巧知道了白长庚是杏枝观的人,整个江南地带都知道,杏枝观是名门,里头专出道医,她正愁着怎么问门路呢。

石榴红拿扇子抵着下巴:

“你们杏枝观不是有好些什么门派么,我分不清。只想治个病。”

“姑娘请说。”

“我的姊妹……就是杏倚楼里的一位,她身子欠安,估摸着是常年饮下了太多避子汤。”

石榴红见白长庚看起来很年轻,不谙世事,小心翼翼道:

“你,知道什么是避子汤吧。”

白长庚点点头。

她修习的时候有所了解,避子汤,就是一种为了短暂或长期避子的药物:它会使女子无法诞下婴孩。

民间下地干活的,怕生多了养不活,会偶尔服用;至于宫廷与贵族人士,也会出于各自的理由去自己服用或给他人服用。

至于秦楼里从小给倌人们饮用的避子汤,常见的是酸酸甜甜的红汤,还会混合有一些很伤身的极其寒凉的药材,或许还有水银之类的,总之,比起民间的避子汤,做法要过火得多。可能会造成女子们永久无法诞下婴孩。

白长庚想了想道:“姑娘也服用过这避子汤?”

“当然,整个楼都得喝。”

“那就方便了,我们找个地方去把脉。同一种药的话,根据你的脉象,大致可以判断出来。”

“好。”

虽然已经在山下,白长庚不方便带着这么显眼一个人去自家的杏安堂那里把脉,可能还会被父亲撞见。

所以,她选择戴上斗笠,做好乔装,和石榴红一同去往杏倚楼。

“唷,新贵客呀,没见过。”

王兰仙看见石榴红带着位青衣的公子进来,半调侃半好奇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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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又取笑我。”

“公子,不打茶围?”王兰仙拦住白长庚。

白长庚不知道怎么回。

“单独去我房里吃。”石榴红笑眯眯地用扇子把王兰仙的手拨开。

“悠着点。别怠慢了人家。”

王兰仙笑看着石榴红,眼里全是警告。

“公子玩得开心。”她转头又笑看白长庚。

石榴红知道,王兰仙有多怕自己犯大忌讳,提前和别人梳拢,这样,可就损失了一大笔银钱。

王兰仙可一点儿都不傻。

在杏倚楼,一只苍蝇飞过去都逃不过她的眼,即便自己现在已经是花魁了。

石榴红用眼神答复了知道,然后笑眯眯地挽着白长庚穿过亭台楼榭,快步前往自己的房间。

她用白长庚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走。别看他们。”

楼里的人都是满脸堆笑的,看到石榴红就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帮拉帘子以及让开路,实则都在背后悄悄看着白长庚,揣摩着又是哪位不知名的贵人。

白长庚在回廊里走着,忽然感觉周围的景致有些熟悉。

跟着石榴红倾身上楼,穿廊过巷,转过朱阁绮户,走到顶楼,经过团团簇簇看不清面貌枕着露水的春花碧草,拨开一道又一道水红色纱帘,不知走了多久,总算来到一个角落的一扇小门儿。

她停顿在了那扇门的门口。

“你是……”

白长庚和石榴红站在灯笼的温暖光影下。

夜空如缎,圆月高悬。

“你是小石榴。”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的昨天。

石榴红摘下面纱,笑着看白长庚,作为回答。

忽然,隔壁传来轻轻的嗽声。

“秋姐姐!”石榴红面色突变,有些着急,赶紧转头去往隔壁。

二人进门后,见隔壁的夏岩秋在发着烧,床上已经被贴心换过了新被褥。嬷嬷在旁边放着新的冰毛巾和退烧汤药,汤药喝了一半,她面色虚弱,额头还在流着汗。

石榴红走过去在床边坐着,用毛巾给她擦去汗水。

“妈妈……?”

夏岩秋烧得神志不明,声音也细微,紧闭着双眼,分不清来人是谁。

白长庚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轻声道:“低烧,无碍。”

“这位就是你需要治病的姊妹?”

石榴红看着夏岩秋,握紧她苍白的手,默默点点头。

白长庚在夏岩秋房里把过脉,让石榴红喂她喝完了汤药,二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去了石榴红的房间,不再打扰夏岩秋这边。

进门之后,白长庚忽然转过身,在门上贴了一道符。

石榴红看着,忽然想起了之前某些不妙的事情。

心下有些踌躇:难道这个小道士也想对自己图谋不轨啊。

“这是我们门派的符箓,可以让外面的人完全听不到屋内的动静。方便密谈。”

白长庚十分礼貌地回答。

这就是之前白玉楼他们在拍卖会的时候用的那个内门的「六耳符」。

“石姑娘别误会。”

用上了它,既方便密谈,也可以完全不打扰到隔壁的夏岩秋休息。

石榴红懂了,摆摆手随她去了,就是感觉头有点痛,时常搞不懂她们这些修道学医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那行。我也直说了。”石榴红点上灯烛。

石榴红很随意地脱下外衫,扔在衣架上,招呼白长庚在桌前坐下,满上了热热的茉莉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