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砦下茶过去的认知中,“愿望”,实在是一个奢侈的东西。
他很好奇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稀奇古怪的希望——反正当寻瑰纳绮问他“有什么愿望”的时候,他脑袋里空白一片,思来想去,这个能言善辩的孩子最后只干巴巴地挤出了“活下去”三个字。
“其实,是很无聊的愿望,对不对?”砦下茶揪着被角,敛去眸色深处的些许失落,带着自嘲的意味,“毕竟对很多人来说,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甚至是负担。
砦下茶心下补了一句。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忘不了父亲把他和重伤的妈妈锁在家里,他发了疯一般去砸被反锁的门时,妈妈呼唤他过去的神情。
其实那个时候,妈妈的声音已经很轻了,轻到砦下茶除了“小茶”两个字以外什么都听不清。
但是他莫名从妈妈的声音中,听到了释然和轻飘飘的愉悦。
他敢肯定,妈妈的眼睛从来没有那么亮过,哪怕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她的眼睛就像是在地底埋了许久的佳酿,等它绽放出光华的那一日,也就意味着它和消散的距离很近很近了。
那双眼睛里,有清澈而复杂的感情,有爱,有愧疚,最后,伴随着她生气的流逝,最后浮上眼眶的,竟然是解脱和欣喜。
没有恨。
从头到尾,都没有恨。
有的,是失去生命的庆幸。
再回忆起来这一段,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伤心,而是恐怖。
太恐怖了。
“是很伟大的愿望。”
寻瑰纳绮伸出手,在虚空中指点着,霎时间,千万条线在从寻瑰纳绮的指尖涌出,在虚空中舒展着,交错着,却不缠绕在一起。
怎么去形容这些丝线的样子——它们好像没有颜色,因为在砦下茶的认知中,没有任何一种色彩能够去形容这些丝线的呈现,它好像是无色的,但又好像在瞬息就转变了千万种色彩,世界上所有能够被称为“颜色”的视觉以快的速度闪动着,组成了这些丝线。
“这些丝线,就像是人们的命数,或曲折或平坦,或冗长或小短——”
说着,寻瑰纳绮指尖微动,抖乱了几条丝线:
“像这样,抖乱或者捋直都很容易,但是如果要将它延长——”
某几条丝线随着寻瑰纳绮缓慢而神秘的声音缓缓延长,不多会,却消散在了她的指尖:
“会像这样。”
砦下茶呆呆地看着——属于璃月的仙术,哪怕是最低级的幻化,也足够让这个没怎么踏出过房门的小孩大开眼界了。
“所以,想要一直活下去,是很伟大的愿望。”
砦下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寻瑰纳绮指尖渐渐消散的丝线,心中莫名地肿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