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营将士清理客栈时找到了一对中年夫妻的尸体,中年妇人袒露着身子,满身的血痕早已干涸,一看生前遭人污了清白。
可怜她的夫君,手脚被人拧断,就连一双眼珠子都被人抠了去。
手上不知沾染多少性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陶大胆,见着这对苦命的中年夫妇惨死的画面,都倒了抽一口凉气,气得暴跳如雷,径直地冲出客栈,对着那吊在树上不知姓甚名谁的假掌柜就是一顿爆锤。
若非想到阿四留着贼厮一命有用,不然他早就活撕了那该死的畜生。
见阿四与石让出了客栈,陶大胆愠怒难消的脸上终究还是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方才误会了阿四,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于是迎了上去,“大人,我老陶先前错怪了你,请受我一拜。”
陶大胆语气恭敬无比,说着便要跪拜。
“陶将军,你如此这般,岂非是陷在下于不义。”
阿四托住陶大胆,轻笑道:“陶将军、石公子率领甲子营的弟兄护我周全,我若真做出忘恩负义之举,与那吊着的畜生有何分别。”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了被倒吊着的那位昏厥过去的魔门中人,如果眼神能杀人,甲子营的将士早就将这魔门中人大卸八块,为那些死伤的弟兄报仇雪恨。
甲子营将士在军中打熬出的拳脚不俗,实力皆在二品之上,面对客栈里那群修为高出他们一两个境界的江湖魔门子弟却也吃了小亏,以六死十伤的成绩结束了这场战斗,战绩不可谓不斐然。
亲眼见识了甲子营将士的实力,阿四开始相信当年朝廷能将高手如云的江湖摧得支离破碎,的确是有底气的。
客栈被付之一炬,火蛇在空中腾舞,周遭的空气被炙烤的无比炽热,逼得两百骑军马跑得远远的。
石让走到了阿四的身边,凝视着漫天的火光,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他扭头望着怔怔出神,一言不发的阿四,问道:“这样的江湖真的有你说的那般让人心驰神往吗?”
中年夫妇何错之有?他们在官道旁开设一间客栈,挣点旅客的辛苦钱养家糊口,却平白遭受无妄之灾,该找谁说理去。
当年武帝为何不惜名声也要过河拆桥围剿江湖武林,推出限武令,阿四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可为了防患于未然而不分好坏,采用极端手段,真的对吗?
也许只有站在武帝的那个位置上,这个问题才有更为准确的答案吧。
阿四呼出一口浊气,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石让的问题。
“原来你小子心里装着的只是一个江湖而已,看来老头子我的龟甲占卜之术也有失算的时候哦。”
老头子用鄙夷的目光看着阿四,饮一口酒,冷笑道:“指望你直面天命,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小子,你可比南宫炎差远了。”
阿四嘴角抽了抽,老家伙夹枪带棒,话里话外似乎已经洞悉了自己的身份。看来大家在庐州地界的相遇,并非是萍水相逢,这老家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天下何处不江湖,江湖事又岂能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阿四不甘示弱,回了老头子一句:“只要天理昭彰,赏罚分明,大庙堂也好,小江湖也罢,老家伙,有何分别!”
“诡辩。”老头子举起酒葫芦,不屑地瞄了阿四一眼,眼角却带着两分笑意。
阿四没有理会老头子的三番五次的揶揄,而是转脸看向石让,反问道:“石公子,大炎朝堂争权夺利,杀人不见血,你又为何要报效如此黑白不分的朝廷呢?”
石让闻言一愣,随后大笑数声,继而又认真地说:“我石家追随武帝平定天下,两代忠君卫国,到了我这一辈,定要恢弘长辈之志,替长辈们守护好大炎的山河日月,谁敢意图颠覆大炎社稷,便是石家的敌人。我石翰林就算马革裹尸,亦要取其首级。”
少将军一席话慷慨赤诚,一袭白衣在阳光的映照下极为璀璨,自有一份王佐之才气吞山河的气度。
“说的好!少将军有石老柱国遗风。”
阿四凝视着意气风发的少将军石让,心想石家满门忠烈,有朝一日,若我谋夺帝位,你石让的忠心会押在哪一边。
说话间,阿四突然感到后背侵袭来一道冰冷的杀意,浑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似是被强者用无可匹敌的气息锁住,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