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后垂眸想了想,道:“折若木以拂日兮……吾本期你如兰草,可倒不如树木坚韧,以神木名你,若木,望你守得住。”
“多谢娘娘、若木多谢娘娘!”
待这几人一一说完,明容才喝了口茶,起身踱了几步,转过来道:“听你们都头头是道,可见不说学富五车,也是读过不少经史子集,虽都论古今列侯才子,却未必不知道商之妇好,汉之孝烈将军,又至谯国夫人、平阳昭公主,言语中却未曾提及,何故?”
“并非你们的过错,无非英雄往往只赋予男子,非得到女人身上,也要先说巾帼不让须眉,添个‘女’字叫女英雄。否则……论今朝,我也该称英雄是不是?”
她狡黠地向郑太后眨了眨眼,郑太后无奈地笑道:“还说你不贫嘴了吾不习惯,果然还是憋不住!”
“母亲选你们进宫,并非只为了你们去伺候后宫里的嫔妃,那些活儿,随便哪个宫女都会,不必读书。而论说做女官,后宫亦有六尚局,要你们何用?难道你们不曾好奇吗?文臣武将,有人论政三省,有人管辖江河漕运,有人戍边征战,有人抚恤万民,这样的好差事,是没有俸禄,还是遭人唾骂,为什么没有女官做?”
“这……”几名女子面面相觑,越听越觉得惶恐,跪坐着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不敢接话。
“这些事情,或许我不能实现,你们也不能实现,可是再下一代,下下代,乃至千代、万代。”
江山可十几代易主,可是女人诞育世间千万年,不低头,总有成的一天。
待那些女子退下后,郑太后屏退众人,拉着明容在池边,搂着她说话。
“你自小,吾就知道你同别人不同,你早慧,又有志气,爷娘又把你教养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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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口气。
“可你那日进宫与吾说那番大逆不道之言时,吾想,虽不忍赐死你,也该让你家法伺候,好好吃一顿苦头。”
想起那日将郑太后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险些背过气去,明容还是心有余悸。她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敲兴庆宫的门,也是仗着郑太后好歹不会弄死她,哪怕是赵叔文,她敢跟如今的他说这样的话,也够她喝一壶的。
“可是你跟吾说,若有一日女人如此说得上话了,吾的怀玉,兴许就不会远嫁,她兴许能跟她的哥哥们一样,驰骋天地间。吾便想放过你了。”
虽早已过了为远嫁的女儿日日垂泪的时候,郑太后却还是不得不停下来,让自己有时间按下心底的酸涩。哪一个母亲,会真的愿意和自己的女儿死生不复相见。
“吾为皇后、太后,尚且不能护住怀玉,那天底下又有多少,比吾更无奈的女子。”
明容本想提及苏元禾和月怜的事情,可转念一想,女子卖笑之事,何止是大梁,哪怕她的时代,也是屡禁不止,门槛低、来钱快,也确实给了许多走投无路的女子一线生机,女妓、男娼,日子过不下去了,有人买,都有人卖。只不过苏元禾和月怜运气好,碰上她。
她听说过一些平康坊的名妓,惊才绝艳,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长安城有名的才子,也未必能见上一面,若是能得名妓击节唱和,论谁都会觉得面上有光。
从前因为侯府的管束,她身为女子对此知之甚少,如今当了王妃了,倒突然像是百无禁忌了一般,闺阁的门槛一踏出去,就什么都能谈、什么都能看了。
她能做的,只有让女子们知道这世上除了做贤妻、良妾、贱籍,还有更多的路可以走。
说起来……
“平康坊的头一号名妓,宋贞文,你可有办法让我见她一面?”
车厢里,明容望向坐在一边埋头剥栗子的苏元禾,闻言,她微微一顿,然后抬头疑惑道:“娘子为何想见宋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