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够给他们时间高枕无忧,怎么能够还把时间浪费在儿女情长。
于是在极为漫长的时间里,戎戈不再看到奥古孜时不时背着人将那面小小的铜镜拿出来看,但他也没有弃之不顾,只是遗忘在厚重的衣襟里。
“少主,前面就是契赫勒前哨的帐子了。”
几人伏在一片小丘后,巴肯支起上半身,仔细扫视一番,又退了回来,他们把留在稍远的地方,防止被人过早发现。
“开弓没有回头箭,少主,您可想好了?”戎戈提醒了一声。
巴肯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但自己也知道戎戈所言极是,于是把目光转向奥古孜,等待他的反应。
奥古孜沉默了许久,几人耳边只有风声呼啸,直到众人都迷失其中时,奥古孜才冷不丁出声道:“有幸逃出来的人少之又少,峪伦部的男人几乎都战死或被屠戮,也只有这里,因为需要人建造前哨,才留了些男人做俘虏。”
“我们必须拿下这里,到天黑就动手。”
……
徐照朴没有答话。
就在赵叔元以为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时,明容蓦地道:“闽王不会给我们做足准备的时间,到时候未必会让大哥轻易回到长安。苏元禾在大哥身边,下一次传信回来的时间,应当就是这几日了,到时候便可开始制定出兵南方的计划,只是我于兵家之事一窍不通,还是要交给阿爷和各位将军决断了。”
“若是在南下时能与世子会合,那是再好不过。”刘师爷道,干瘦的手捋了捋山羊胡子。
小主,
尽管认识了这家人十几年,赵叔元还是会为此感到惊诧,孤身在南方的是侯府的长子,将来袭爵的世子,但徐照朴和明容还是会冷静做出更妥当的决定——当然,这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毕竟忠勇侯世子这么大的目标,本就不可能轻易被放回长安。
明容:“摘星楼的人会时刻注意大哥的行踪,若是无事,会由苏元禾定期传回信件,若生变,则会有人加急传信回来。”
赵叔元忙说:“我会派人沿途接应。”
明容笑了笑:“到时候不会走官驿,还要防着闽王的人,殿下手眼通天,若连你都找不到,才更安全。”
赵叔元在城中有不少自己的暗探,这事对明容来说已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徐照朴却不知道他能有“手眼通天”之力,当下就眉头一皱,今日第三次把赵叔元打量了一遍。
起初赵叔元就感觉到徐照朴有意无意的探究目光,此刻似乎那目光太过灼人,烽火似的打在他身上,他终于不好意思硬着头皮装没看见,扭头道:“徐侯可是有什么事?”
“此处也没有外人,刘师爷也是跟了本侯几十年的……”
徐照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刘师爷和明容,二人忍不住又把背挺直了点。
“殿下可是意在东宫?”
连刘师爷和明容也没想到这一出,但刘师爷早习惯了,徐照朴想到什么说什么,他根本来不及拦着,久而久之就随他去了,反正徐照朴手握重兵,说话不会迂回也实在不值得当做短板来提,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赵叔元倒吸一口凉气:“徐侯此言差矣……”
“若殿下意在东宫,我徐家从此与殿下井水不犯河水,便是小女也断不会嫁入王府,若殿下只想辅佐太子,则还有事可谈,徐家也能成为殿下的助力。”
无他,赵叔元和皇帝年轻时太像了,赵叔文固然仁心过盛,然而历朝历代皇帝没有十全十美的,未必仁心仁术的就当不了好皇帝。赵叔元哪怕再合适,他不是太子,想坐镇东宫必然就要使些手段,如今的大梁可经不起这番折腾。
徐照朴的一双眼睛如草原上锐利的鹰眼,直要把赵叔元盯出个窟窿来。
赵叔元起身离席,又再次下拜,俯首道:“赵家祖宗在上,小王从无异储之心,一切筹谋皆为父兄分忧,也为……日后能保昭阳安宁,望徐侯信我。”
徐照朴望向明容,她耸了耸肩。她对赵氏没有忠诚,但如果赵叔元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就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毕竟……她还没能知道峪伦部灭族的真相,还没能找到奥古孜。
徐照朴轻叹一声,起身跪在赵叔元身前,扶他直起上半身:“也罢,望你所做如今日所言,莫要辜负列祖列宗……和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