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文静静地看着光舟的眼睛,见他瞳孔微缩,心里自嘲地一笑。
看吧,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进这宫墙里,久在这其中打转的人,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至亲被送进来。
他父皇治下的皇城已比前朝光鲜得多,好歹宫人还能过得多少算是平安顺遂。可前后,莫说百年,就是十年,光舟也不愿意拿明容去赌。
“你放心好了,明容是你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她更是三弟未来的媳妇,我做什么也不会打算到她头上。”
光舟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面部明显松弛了下来,舒了一口气。
叔文垂下眼帘,缓缓道:“若只是迎她进东宫,便可揪出背后的那条大鱼,哪怕康家姑娘与我无法同心同德,光是这一件,也算是我给父皇的投名状了,朝中大臣,也不敢再质疑我。”
“可这是你的亲事,一辈子的事。”光舟还是想再争取一下,“昨日我……我的人已查到些端倪,幕后之人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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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爷,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那么之后呢?”
光舟愕然。
叔文摇摇头:“在长安,没有什么是一辈子的事。”他目光渐渐坚定,光舟知道没办法再劝他了。
——“于男子而言,终身大事并不重要。”
光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啜了一口:“殿下当时是这么想的吧。”
“我明白了。”明容也探身取过自己的杯子,倒了杯茶。
府里只有她这里的茶,用的只是光秃秃的茶叶煮水,家里人虽觉得离经叛道,但也随她去了,有时候吃得油腻了,也爱来她这里喝点。
“叔文殿下……倒是宅心仁厚。”奥古孜盘腿坐着,两手撑在膝盖上。
赵叔文既救下,或者说一部分是出于善心,决意迎娶康彤儿,稳下康家的同时,也已下定决心,要康彤儿同宫中的无数女子一般,埋没在尘埃里。
只要做了大梁的帝王,哪怕做不了皇后,也有无数显贵愿意把女儿塞进来。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明容。赵叔文说……明容本是那个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徐家看似如日中天,实则人丁稀少,程家则是书香清流。
虽在大梁也待了许多年,他还是不太能理解梁人对于门第和清贵观念,可听了这话也大概明白了,明容是怎样一个地位和存在。
如果能放心选为母仪天下之人,往往比任何一个公主分量都要重。
“太子婚事耗时耗力,一时间还有转圜的余地,以此稳下康家和幕后之人,倒也是个办法,未必就真到了娶进门的那一步。”
明容还带着现代人的想法,比光舟要乐观些,毕竟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光舟道:“可这六礼一旦开始,便不好再……”
“民间婚事都尚有快报官府了,结果不成了的,此事本来情况特殊,虽说伤了些礼数,于情理还是能过得去,再说到时候若真是幕后之人落马,必定传得满城皆知,谁还在乎殿下这芝麻大点的事儿。”明容满不在乎道。
光舟被她这一套理论说得心动,心里舒坦了些,便拿眼睛去瞟奥古孜,上下打量着他。
“……何事?”奥古孜被他看得心虚,撑着地板,往后挪了一点。
“既然太子殿下的事情说完了,不妨来谈谈阿史那殿下的事情,殿下以为如何呢?”光舟慢条斯理道。
明容顿时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按在砧板上的鸡,光舟的菜刀现在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大哥!大哥这事儿吧,它、它其实,这个……”明容高声一叫,趴到光舟面前,光舟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到她身上,“它另有隐情!”
光舟:“有何隐情?”光舟吸了一口气,道:“你是未出阁的姑娘,若是大人允许,私下见面也都好说,可他这翻墙进来的,非君子所为,若是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咱们也是正常交往,一没……二没……”明容没好意思全说,只好撇撇嘴,有一下没一下地瞟着光舟。
奥古孜显然是听出来她未言之物,耳朵尖“腾”的就红了,好在他一头饰品遮得严严实实。他歪着脑袋,一只耳朵藏在领子里,低头把辫子捋过来,遮住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