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忠远看看炕上瘦弱的妻儿,忽然就捂着脸哭了,一个大男人忍着咽下声音,眼泪和哭声却从指头缝里溢出来。
几十年来他归从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在一夜之间倒塌,多年的信仰灰飞烟灭,爹娘和兄弟在堂屋虚伪的嘴脸,妻子隐隐的无视与孩子们尖尖的小脸,都全部否定着过往的他。
原来他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甚至一个人,都是那么的失败。
盛忠远觉得自己在媳妇儿和孩子面前哭太丢脸,转身就推门出去了,背影没入夜色,外面连月光都没有,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岁岁举着小饼干,呆愣愣道:“大伯还米次呀。”
“让他自个儿清静一会儿。”何秀英跟盛忠远是老夫老妻了,积累的怨却比情分大,没心思关心丈夫的心情。
这么多年让妻儿受了不知道多少苦,现在才哪儿跟哪儿。
她也不是想存心报复,只是……她没法去体谅了。
岁岁收回小手咬了口饼干,嘴里吃得脆响,含糊道:“喔。”
他犯错的时候,娘也会把他拎起来对着墙坐着,让他自己“清静清静”,岁岁习以为常了。
不过岁岁已经是难得的乖孩子了,没犯过大错误,顶多是逮了虫子养在碗里,把娘吓了一大跳而已。
他也不是故意养虫子的,是之前大哥说可以用虫子钓鱼吃,他就把抓来的虫子收集起来了,但是还没等到大哥回来钓鱼,虫子就被喂小鸡小鸭了,他还得被迫清静。
唉,这下没有虫子能钓鱼了,岁岁嚼着小饼干愁了一会会儿,他想吃鱼了。
要是何秀英知道岁岁还在想养虫子的事儿,她一定要好好教训崽崽了,那回是她做饭,看到一碗扭曲的虫子吓了个半死,还以为粮食生蛆了,结果岁岁从拐角跑出来说是他抓来的,何秀英立即没好气地拎着岁岁去面壁思过。
那可是今年刚买的瓷碗,让婆婆知道了非用竹竿抽岁岁不可,何秀英这个当娘的已经够心软了。
也幸亏是她先发现的,赶紧偷藏着把虫子喂了鸡鸭,把碗洗净后就当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