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众人听了国公爷这番话,也都若有所思。
“世叔,您既知道我难有什么孝心,又何必在我身上白费苦心呢!”浩然半说半劝。
“浩然,我从你的话里听得出来,时至今日,你对你的父母依旧孝心如初。”嘉国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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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听了,平静中带有一丝伤感的说:“世叔,我爹娘曾经在世的时候,我确实不孝,他们走后,我也无法弥补,如今只剩下满心后悔,哪还算什么孝心如初。”顿了顿,又说了句:“今日是您的寿辰,何必谈我的父母呢!”毕竟是老人家寿辰,老成国公夫妇都是早就去了的人。
“为什么不能谈?”嘉国公当即接口道,稍顿片刻,接着说:“羽蔚对你如何的仰慕,我不敢说自己全然能体会,可我对你爹的敬仰,我比谁都清楚。”
至此,嘉国公有些埋在心里很多年的话要说,就静静地看着浩然道:“你一定记得,你爹临终前我去看望过他。”
说完转头看着面前众人,也不是在看谁,只是追忆道:“那时我从英国公张老的口中得知,李兄一再托付他的三个亲家替他照看好儿子,但对前去探望的亲友故交,却只字不提,我当时就赶去看他,想他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我必尽全力。可不料李兄见我去了,却对我说,他一生行走朝堂,早将荣辱生死看淡,到头来唯有三个儿子放不下,不甘于无法能多陪儿子几年。”
浩然听的心里刺痛,却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伤感。
嘉国公接着言道:“他不曾托付我只字片语,却一再叮嘱我要好好保重身体,我知道他的意思,十八年前的嘉国公府在朝中远不如今日这般风光,我比之李兄更是百不如一,连他在倒下的时候,都还放心不下三个羽翼已成的儿子,倘若我到了那一步,我的儿孙又有谁能护着?这朝堂离了容易,想再进来就难了,都说我在朝中是个老和稀泥的,谁人都不得罪,可谁没有敌人?只是于我而言,敌人,还没到有利益冲突的时候。”
孟公如今能把这些话道来,其中的道理,也早已看明白了,孟公的儿女孙辈们听到此处,都肃容敛笑,低头沉默。
“当年李兄最后还笑着对我说,小孟啊,你可得好好活着,别想着那些敌啊友的,跟人斗多累呀,只要把那些对你没安好心的,全都给熬死,你寿来了,福也就到了,字字句句,言犹在耳。”嘉国公说到这里时,已经眼眶含泪,忍不住深深的抽口气说:“我幼时立志光耀门楣,争强好胜,却屡屡碰壁,自那以后,我奉行中庸之道,万事惜命,也没多少好胜心去同谁争什么了,只要我好好活着,我儿孙的靠山就在,那些走在我前头的,最后都倒在了我前头,不过才十八年,当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嘉国公,如今显赫朝堂,我再回想起李兄当年的话,他何尝不是字字金言,到临了了,都还在为别人着想。”
追忆了这些,嘉国公转头看着旁边的浩然,伸手抚着浩然的肩膀说:“浩然,我跟你说了这许多,只是想你明白,人与人之间贵在一个诚字,我想认你为义子,是发自肺腑的,我看你与我的亲生儿子必是一般无二,今日才向你开这个口,你和你爹一样是个忠厚之人,你前日明知道我让你写那么多春联是在为难你,当时你哪怕是甩点脸色说句不中听的,我还能不知趣?可你答应人的事从来一诺千金,就从这一件事情来看,你比那些嘴头上说的好听,却满肚子算计的就强上千倍不止,义子,那也是儿子,不说雪中送炭吧,一些个连信守承诺,待人赤诚都不能的,我也无须他们锦上添花。”
孟公说的这般真诚,浩然只能全然坦白自己的想法,道:“世叔,您说的我都懂了,可当人在对义父尽孝时,想到不能再为自己的亲生父母尽哪怕半点心思,心里的坎就过不去,对义父的孝心也怕是重不起来,如果我爹娘在天有灵知道了……”
“如果你爹娘在天有灵知道今日之事,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嘉国公用肯定的语气,打断浩然的话说。
浩然:“他们会吗?”
嘉国公恢复了平常说话的温和语气,缓缓说道:“他们一定会的,李兄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多陪你们兄弟几年,在他的心里,一直以他三个出色的儿子为荣,也从不曾觉得你们不孝,我认你为义子,不是图你对我如何尽孝,或许是李兄和嫂子,想找个人替他们照看着,他们始终放心不下的那个儿子。”
浩然强忍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这么多年了,原来真想到爹娘,还是会哭的,以前想爹了,觉得看看大哥就成,想娘了,觉得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就成,实际上,都只是为找个人去承载着那种锥心的思念,少年出走了半生啊!归来,却还是曾经的那个少年。
嘉国公见浩然这样,知道他心里已经答应了,就微笑的问:“浩然,我想认你为义子,你现在能答应吗?”
“能。”浩然肯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