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夏城的南大门依旧庄严肃穆,城墙外,夹道旁的栀子树已记不得是第几次从冬日的酣眠中被吵醒,睡眼惺忪的它们也许会对此刻此刻面前聚集了许多人而感到惊讶,毕竟这里已好些时日无人问津,但它们也只能托轻风曳动光秃秃的树梢,以表问候。
两架马车静静停在南大门下,突兀的炮仗声随即在其后响起,不是夜晚点燃的,在空中可以炸开五颜六色的花的那种,而是,只嘶吼着,冲上天际爆裂开来,响彻云霄的的那种。
没有冬食节,离冬至和元日还早,炮声因何而起,又是何人所放,为何事而鸣?已没有旁人来关心八卦这一切,答案自然不言而喻,同为举办者,演奏者和受赏者的柳家人在空荡荡的天地之间沉默着,就如战场上,被敌军重重包围着的士兵们望着他们的将军那般,将希望和生命托付出去之前的沉默,但若是你仔细去听,某个女孩微弱的啜泣声如震荡的心跳,刺痛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三天前,柳府。
“我决定了,和父亲一起去,为大家探路。”
“朵儿?你说什么了吗?”
正嚷嚷着反对柳清明选择这条路的柳梧璇被自己的声音吵到,她没听清楚柳朵说了什么,等她安静下来,只见柳朵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从方才起就一直低着的头,用确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我说,我要和父亲一起走。”
柳夫人对柳朵的这句话似乎不感到太多意外,她只是悄悄伸出双手,轻轻拉住一旁柳梧璇的手。
“朵儿?是父亲命令你必须如此吗?我去找他!我不会让你和他走的!”
正当柳梧璇挣脱被柳夫人拉着的手,准备夺门而出去质问柳清明时,柳朵再次以相同的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她知道姐姐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此刻违背逻辑,一副错愕的样子只是她试图蒙骗自己的拙劣表演罢了。
“为什么啊?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泪水夺眶而出,柳梧璇带着哭腔问道,这些天来,她东奔西跑,为了给柳朵争取时间,受尽委屈,她不明白此刻妹妹为什么要这样说,如此坚定的语气背后,究竟是什么她不知晓的原因,她又俯下身来跪坐在柳朵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想要求得一个答案,或者一份心回意转。
“这么多年来,我和父亲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他身边虽时常有人,但那些人自始至终没有绝对信任着父亲,只有我最了解他,父亲也同样信任着我,此程凶险万分,身边若无亲信,必然举步维艰,我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去冒险。”
“那我们不走这条路?好吗?”
柳梧璇向柳夫人投去渴望得到肯定的目光,而回应她的,只有无言沉默,她其实很清楚,柳长青所指出的那条路,虽说稳妥,但也存在着诸多不现实的地方,近两个月的路程着实太长,雨朝的西南方向来人烟稀少,路上也没有太多城镇可以供他们休整,再加上兵荒马乱,可进可退的局面一旦被拖得太久,就会演变成进退两难。
她不了解柳清明,至少不像柳朵那般了解,柳朵不会骗她,也没有理由骗她,此刻,她是多么希望柳朵是在无理取闹,耍小姐脾气,但那副懂事的让人心疼的模样,言语中的冷静,同她几年来在场上度过的无数时间一样,不可摧折,而此刻的自己,才是那个幼稚,无理取闹,耍小姐脾气的小孩子。
“小璇,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后,清明就和小朵先行出发……”
“我不想听,你们请便吧!”
说罢,柳梧璇就起身离开了,柳夫人没再阻拦,作为母亲,她也多么希望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顾全儿女的安危,又能快速抵达雨歌,但作主管家族内政的柳夫人,她也不得不为全家上下所有人负责,面前不容再议的路线,是她和他,目前能为这个家做出的最好安排。
“朵儿,为娘要回去向你父亲复命了,待会再去劝劝璇儿吧,莫要再流泪,到娘亲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