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距今约60年前,爆发在雨朝大地的全面战争已进入尾声,那时,雨朝还未统一建元,“雨”,是后来这个国家的天子和人民为了纪念重获和平而确立的年号,“春雨至,万物生。”美好而朴素的愿望被寄托在象征生机的自然现象里,也许,迎着今天的落日,期待明日的朝霞,安稳地耕作土地,收获庄稼,才是百姓们最想过上的生活。英勇的御雨军们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付出所有,终于,最后的大规模战争被他们封锁在现雨朝西南部的明烛山附近,一举将外敌赶回老家的大战在鲜为人知的慌山附近蓄势待发,只是,内乱的终结还遥遥无期,上个世代留下的烂摊子还如毒蛇般缠绕着国家的命运,王侯割据的政治局面还远未到落下帷幕的时候,战争的阴云仍密布在这片大地,太平盛世的愿景还只是人们心中一个模糊的轮廓。
现雨朝北境,星梯山以南,雨朝极北方的绝大部分领土几乎都由符王占据着,符王作为割据最多领土的军阀,却并非前朝的王公贵族,他仅凭拥有最大的耕地,森林面积,就单枪匹马拉起一支训练有素的家族军队,在最初“极北五王”对于北方领土的争夺中,这支军队横空出世,几乎以碾压般的实力强势拔得头筹,用时仅大半年就一统极北全境。随后,符王依靠天时地利(星梯山东西绵延近千里,如天堑般北御外敌,玄河、冥河南北通贯,为极北境提供了极为丰富的淡水资源,玄河以西,茫茫大漠与天际线相接,漫天黄沙中寸草不生,万里无人,冥河以东则是雫海,地势易守难攻。),快速发展,一举成为让各路诸侯无法再忽视下去的强大存在。
然而好景不长,一次异常的寒流侵袭让符王势力彻底土崩瓦解,大雪几乎持续了一整年,年初播种的水稻和小麦苗尽数猝死在寒霜中,玄冥两河进入急冻期,断流的灾难导致下游饿殍遍地,柳长青就是在这时候随着逃难的人群来到金夏的,年仅十岁的他孤身一人,父亲早在领土竞争的战斗中死去,母亲身染重病,在出发前就已无力回天。
金夏不似极北之境气候寒冷,早在很久以前就是雨朝远近闻名的花都,雫海的风吹到这里时已经很温暖,作为北地以南的第一大城,金夏以其无比包容开放的格局收留了各而来地的难民,这一年,也是栀子花踏着飒爽的秋风,初入金夏的一年。
起初,柳长青还能依靠从家里带来的盘缠勉强度日,但奈何存数不多,他也只好成日走街串巷,打听活计,而招工的地方给出的拒绝理由,大都相差无几——年龄太小,干不了力活,无父无母,出了事无人担责,不敢招收。后来,在他的百般央求下,一个走私官盐的非法组织收留了他,看在他年龄小,方便走动望风,打听消息的份上。日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安顿下来,柳长青也算是过上了至少衣食无忧的生活,对于尚可未知的前路,他知道当下最重要的任务是积攒足够多的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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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出任务,他能分到的份额很少,比起走私的庞大纯利润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与其说是赚到的,不如说是组织施舍给他的,毕竟他只能做些局外的小事情,尽管拿到的钱很少,但好在任务频繁,日积月累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另外,由于他没有资格入住组织行动时的据点,为了方便存钱,他斥巨资为自己置办了一套华贵的衣服,每逢初一和十五,他便混在去银号办事的人群中,把自己伪装成富贵人家的公子爷,以掩人耳目,随后将平日所攒下的大钱换成碎银,藏在据点外自己栖身的破茅屋里。
可惜,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年纪小小,又是一个人经常出现,穿着华贵,每次都只是换固定的数目,银号在很久之前就开始怀疑他可能是在替人洗钱,在经过一番周密的调查,确定了柳长青并无当地户籍,并且是无业游民之后,银号将此反常的行为上报了官府,自此,他再去换钱的时候,身后便多了几个便装尾随的人。
监牢外,鸟鸣声惹的人心烦,柳长青也是不出意外地吃上了国家饭,虽然国家尚未形成,官府却在当地民生的支持下有序运作着,柳长青回想着几天前的那一幕,他小小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到家不久,官兵们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不由分说地冲进他的屋子,一把将正在床下藏钱的他拎起来,送到了城郊的大牢里,他就那么眼巴巴地瞅着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转瞬即逝,没过多久,他又得知组织也因为他的行踪而暴露,涉及走私的核心成员无一例外被判死刑,而他被念在年纪尚小,并未直接参与走私过程,仅是处以十年的牢狱之刑,而他也并不知道,这不幸中的万幸,却成为他命运的重要转折点。
十年的时光一转而逝,柳长青重见天日时已是漫天大雪,正如那年他从家乡逃出来一样,举目无亲,身无分文的窘境再次找上门来,这次,因为他先前犯下的错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愿意收留他。从前,这座城市慷慨的接纳了落难的他,他却报之以恶,金夏的人们从不原谅这种无耻的背叛,生死存亡的时刻也再次重现眼前,他快冻毙于街头了。
“醒醒,你不能在这睡,这是我家的地方!”
温柔的女声打断了柳长青的走马灯,迷迷糊糊中他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可笑,事到如今,天下谁人还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