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红岩与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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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突然聊起这个?我现在快要到了,离米尔街还有五公里,这个距离已经不在帝国军队反恐作战的标准范围里了。”

“别那么无趣,生活总要有点调味品。”浑厚带着磁性的声音说,“那种焰火很美......很美,工厂的工人们将烟花塞进圆筒,在节日庆典上,人们买下不同的烟花,为节日与生活献上美好的祝愿。”

“我知道,历史课本上有这种介绍。”

“那种烟花起源于欧琛曾经的东边,如今勉强算是中央城东南部那一块的位置。你说的没错,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老古董了。”

低沉的男声平静地诉说。安德-巴斯克听得见落地玻璃外雄浑的风声乱流,落地窗的玻璃由四层玻璃打造,密闭真空化的处理使得玻璃无比坚实,整块打造的硅化物制造工艺使得这块环绕别墅二分之一的玻璃没有一丝胶缝,这种情况下别墅内是极其安静的,窗外就算是发生大爆炸,除非贴着玻璃,否则也不会让住在这里的人有任何反应,但他就是听见了。他看着那些盘旋的运输机,看着那些特化过武备系统的“军刀”,他似乎有种幻觉,好像他真的回到了七百多年前,在外滩和平饭店的那个夜晚,这里就是那间顶层的客房。他和那个道士坐在同样的落地窗前,中间放着摆满酒的托盘,等着对面东方明珠塔周围即将开始表演的烟花,他们就那样坐在地上,在狂醉的氛围中探讨属于他们的信念,誓要拯救共和国的未来。

都是泡影罢了......都是他和道士的一厢情愿罢了。

“那些烟花被人们点燃,在万籁俱寂中冲上无垠的夜空,像是要去到星海的彼端......在抵达黑暗之后,它们周围再没有光芒平齐,所以爆开,散落出来,化成了美丽而悲壮的星光。”

“说的像是真的一样,你难道看过?”阿列特只觉得艺术家在凭空想象。

“阿列特-克林特,帝国的五皇子殿下。”

“嗯哼?”

“你可能听说过歌剧,你也可能了解过油画,但其实烟花也是艺术的一种表演形式。烟花代表着祝福,代表着纪念,代表着迎新辞旧,也代表着新生和毁灭,这是一个能够包容一切情愫的艺术。”安德-巴斯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机械按钮,“人们说《哈姆雷特》是一部包容性很强的代表性作品,不同的人会从中读出不同的形象,我想烟花能比它做的更好。”

“我没见过,所以不评价你的说法,不过我倒是对你说的挺有兴趣。”

“想要看看么?真正的烟花。”

“现在么?”

“就是现在,那种画饼的事很符合我一直以来的风格么?作为一名对艺术有着极高追求的人,在这方面我一向严格要求自己,我会为你呈现一场难忘的演出,你可以向后转,看湖畔酒店的方向,和我一起为我的好朋友巴斯克先生送别。”

“送别么?”阿列特停下了脚步,压着兜帽低下的头微微抬起,转过身朝着遥远的地方看去,中央城越靠近皇城的区域高楼越少,建筑的密度越小,得益于富人们的财大气粗,站在街边的阿列特可以极目远眺,清楚的看见那个耸立在远方的湖畔大酒店主楼。

“春天的晚风还是太冷了,我们来给中央城升一升温。”安德-巴斯克右手的拇指轻轻地抚摸着,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在机械按钮上往返来回。

尽管看起来他在犹豫,可很快他就按了下去,没有停顿。

最先发出动静的不是湖畔酒店,而是四周的街道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无数的烟花在这一刻冲上了天空,尖利的啸叫响彻黑夜,即使是隔着几公里也能听见那密集刺耳的声音。盘旋在主楼附近的‘军刀’都同时做出了规避动作,地面成圆环形的烟花火星并没有伤到这些钢铁兵器,最多只是一点飞溅的残渣落在了机身上,在强劲的风流中很快就被吹落到地面。到此为止了么?就在这些烟花炸开,构成了五颜六色的光景之后,湖畔酒店的顶部也蹿出了尖啸,十数个比之前大得多的烟花飞向天空,可能是体积超过了“军刀”子系统的识别危险阈值,这些烟花还没有飞到顶点便被近防炮的弹药击中,在空中碎成了漫天的流星,散发着刺眼的红光,带着长长的拖尾。

“脱离!脱离!”运输机上的人对着通讯频道狂吼。

看着这些如红色蝴蝶一般飞舞下坠的“彗星”,阿列特面色惊异而后叹气。这可不是什么烟花,虽然和烟花长得很像,但这两者只能说是毫无关系,这些红色拖尾的光点是人类制造的死亡之雨,这种武器对于人类的肉身来说太过于残酷,沾上一点便让人痛苦至死。使用这种白磷弹的行为虽然没有丝毫人道可言,但阿列特确实也没有能力去同情那些士兵,谁知道过段时间面对他们的人是不是就是现在站在这里旁观的自己。

“还没结束,这就放松警惕了?”安德-巴斯克嗤笑一声。

小主,

只听一声巨响,四架“军刀”的羽翼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为了破碎的铁片。在这之前,由于运输机紧急侧向机动的惯性,机身上的近防系统对天空斜上方出现了几秒钟火力空档,这使得系统虽然捕获扫描了那些藏在漫天红光中的防空导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死神撞进了“军刀”的机身。这其中既有陷阱布置者的精心算计,也有运输机机师措手不及的慌乱造成的失误,不过不管怎样,这些原本还盘旋在天空威风凛凛的“军刀”武装运输机,此刻都化为了熊熊燃烧的火球,一头栽向了地面。

“如何?这场表演是否满意?”低沉的声音问。

那些艺术家口中的“烟花”转瞬即逝,但对于阿列特来说这就够了,对于艺术家本人也够了。烟花的绚烂,在于它拼尽全力绽放的那一秒,只为这世界停留一刻,哪怕待人回过神来已化为尘埃。

“这就是你口中的烟花么?”阿列特缓缓地问,“倒是美不胜收,只是徒留一地心碎。”

“是,这就是真正地烟花,只有我能呈现出来的完美作品。这项艺术早已在宇宙中失传,我从那一些古老的孤本中又找回了它,所以能找到这些东西内核的人现在只有我了。”

“我觉得有时候你很可恶,有时给我的感觉比那些野心家更危险,可我现在却感觉你有些可怜。”

“真是没礼貌啊。”

“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么?”阿列特看着大厦周围还在绽放的一朵朵烟花,“我从言语中听得到你的心灵,在你看到这些烟花的时候,我感觉你很难过,只不过我不知道原因。以前的我感受不到你的情绪,就像是在那个海边的酒馆里一样,那时的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黑洞,或许你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我感觉我可以有能力看到黑洞里的那些不可知的东西了......就像是感受到了那些埋藏在时间深处的东西。”

艺术家笑了。

“我至今也搞不清楚,死亡之海、莫伊莱、死亡行走这一系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一种天赋,但这种天赋是怎样体现的?跑步快的的人天赋就是腿部发育好,绘画大师的天赋就是超强的想象力与空间感,而我呢?我或许有些天赋,但我不认为在你们说的这个所谓第四维时间的东西上面有天赋,我并不是一个科研能力强的人,理解能力也远逊于科学院里的那些大学士。”阿列特低声说,“现在我认为这种情绪感知力也来源于那里,这也让我对你的看法改变,过去我认为你一定掌握了那些东西的秘密......但你真的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么?”

“不,我从来就没说过我很了解那里,那里对于人类仍然是不可知之地。”艺术家的坦率倒是出乎人的意料,但这也符合艺术家的风格。

这时,阿列特的耳麦之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声,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另一个东西之上。

“真是不幸,我得走了,看起来你还有很多问题,放到下次再说吧。”艺术家似乎并不慌张。

“我会的。看起来你也被找麻烦了,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至少在我们的交易完成之前你还是活着比较好。”

“你还是先做好准备怎么和猎头站的人相处咯。”

通讯中断,是艺术家主动切断了联系,他可不会给阿列特还嘴的机会。

砰!

空中别墅的大门被炸开,迸裂的木头变成了木屑四处飞溅,落得到处都是。一群身着标准陆军战术装备的人一拥而入,配备了白光夜视仪的他们完全不会受到黑暗的影响,整个房间包括安德-巴斯克在内,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用枪指着站在落地窗前的那个身影,随后呈战术队形散开,从四面八方锁死了那个身影的一切逃生路线。

“压力这么大么?”艺术家用嬉笑的语气调侃,“我曾经对你们的上司说过,作为一名军人,作为一名指挥官,思考每一次行动时,都要在自己的内心与自己辩论,而且要尽力驳倒自己,这样在制订行动方案的时候,才能做出危险性最小的那个。”

房间里一片寂静,陆军特战小组全都没有说话,帝国优秀军人的执行力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唉!看来你们还是一贯的油盐不进啊!”艺术家双手举起,缓缓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些闯入者。

此刻特战小组看清了艺术家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机械按钮块。没有任何迟疑,所有人也不再顾虑活捉之类的优先条例,同时扣下了扳机。

“See you LaLa......”低沉磁性的嗓音出现,就像是一位演唱家最后的谢幕词。艺术家按下了那个按钮模块上的最后一个按钮。

狂暴的火焰吞噬了整个别墅楼层,所有的东西都在爆炸中化为了齑粉,就连那些最坚固的承重材料都没例外。

猎魔人被地狱的恶意拖入深渊,魔鬼却在审判的火焰中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