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问:“是不是蒋玉函那些人啊?”薛蝌说:“蒋玉函没来,是别人。”薛姨妈一听,又伤心了:“我虽然有儿子,但现在感觉跟没有一样。就算上司同意了,也是个废人。你虽然是我侄儿,但我觉得你比哥哥还明白事理,我这后半辈子就靠你了。你得好好学,别学坏了。你那未婚妻家道也不比以前了,女孩子出嫁不容易,别的也不图,就希望女婿有出息,她们的日子就好过了。邢丫头是个有廉耻、有心机的,能守贫也能耐富。等咱们的事情解决了,早点把你们的婚事办了,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薛蝌说:“琴妹妹还没嫁出去呢,那才是太太你该烦心的事。这个,算什么啊。”大家就又聊了一会儿别的。
薛蝌一溜烟回到自己屋,吃完晚饭,突然想起邢岫烟那妮子还住在贾府园里,那可真是给别人打工,寄人篱下,而且她还挺穷的,日常开销啥的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再说,当初一起来的路上,她的模样性格自己都门儿清。心里就不平衡了:像夏金桂那样的,怎么就让她有钱,娇生惯养的那么霸道;邢岫烟这样的,怎么就让她过得这么苦呢?阎王爷给人定命运的时候,是不是喝多了啊?越想越闷,就越想吟首诗发泄一下,可又觉得自己没那闲工夫,只好随便写写,图个心里痛快:
蛟龙失水似枯鱼,两地情怀感索居。
同在泥涂多受苦,不知何日向清虚!
写完之后,瞧了瞧,心里想把它贴墙上,但又觉得有点害羞,自己在那儿嘟囔:“可别让人看到,免得被笑话。”然后又读了一遍,心想:“管它呢,贴上自己欣赏,解解闷儿吧。”再一看,还是觉得不妥,就把它夹进书里。他又琢磨:“自己也不小了,家里还遇到这么倒霉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弱不禁风的女子,就这么孤苦伶仃的!”
正想着呢,宝蟾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个盒子,一脸笑意地搁桌上。薛蝌赶紧站起来请她坐。宝蟾笑眯眯地对薛蝌说:“这是四盘水果,一小壶酒,大奶奶让给二爷送来的。”薛蝌陪着笑说:“大奶奶太费心了。叫个小丫头送来就行,怎么还劳烦姐姐亲自跑一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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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蟾说:“哪儿的话,咱们是一家人,二爷不用这么客气。再说,我们大爷那档子事,也让二爷操了不少心,大奶奶早就想亲自准备点东西谢谢二爷,又怕引起误会。二爷也知道,咱们家表面和气,心里可不一定。送东西小事,但免不了有人背后说三道四。所以今天只准备了点水果和酒,让我悄悄送来。”说完,又俏皮地看了薛蝌一眼,说:“以后二爷别再这么说话了,怪不好意思的。我们只是下人,能服侍大爷,就能服侍二爷,这有什么关系呢?”
薛蝌本来性格忠厚,又年轻,没见过金桂和宝蟾这么对他,心想刚才宝蟾说的也有道理,就说:“水果就留下吧,酒我就不喝了。我本来就不怎么喝酒,除非特殊情况才喝一点,大奶奶和姐姐应该也知道吧?”宝蟾说:“别的我都能做主,但这件事不行。大奶奶的脾气二爷也知道,我拿回去,她不会认为二爷不喝,反而会怪我不尽心。”
薛蝌没办法,只能留下。宝蟾要走时,又往门口看了看,回头对薛蝌一笑,还用手指了指里面,说:“他可能还要亲自来谢谢二爷呢。”薛蝌一头雾水,有点尴尬地说:“姐姐替我谢谢大奶奶吧。天气冷,小心着凉。再说,咱们叔嫂之间,也不用这么讲究。”宝蟾没说话,笑着走了。
薛蝌一开始还以为金桂是因为薛蟠那档子事儿心里过意不去,弄了酒果来给他赔个不是,也可能是这么回事。但一见宝蟾那鬼鬼祟祟、不伦不类的样子,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可转念又一想:“她好歹是嫂子,能有什么呢?或许宝蟾年轻不懂事,自己不好意思直说,拿金桂的名头说事,也说不定。但终究是哥哥的人,总不好怎么样。”
突然,他又想:“金桂那性子,本来就不像大家闺秀,有时候高兴了,打扮得妖里妖气,还觉得自己美得不得了,指不定心里藏着什么坏呢?要么就是她和琴妹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想使这毒计,把我拖下水,弄个不清不白的名声,也不是没可能。”这么一想,薛蝌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起来。
就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窗外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把薛蝌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谁,故事就到这里,下次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