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七宝山,草儿的脸色阴郁下来:“那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皇帝安排你住在那里?和很多侍卫在一起?”朱由检想着今天听到的零零碎碎,猜测地问。
“嗯,”草儿低着头,盯着脚底的方砖,“他们总觉得我小,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其实我都记得。灭门的那年,我五岁。”
在场的几人感到一阵揪心,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亲眼看着满庄子,百余口鲜活生命在神弩营的箭矢下死于非命,那是怎样的阴暗可怕的记忆。
“我师父是个慈善温和的人,没入宫前,他会一些杂耍技艺。在无聊的日子里,他就给我说段子,变戏法,我那时整天闷在庄子里,也不能出门。那些段子,戏法就是我唯一的消遣了。”
“后来,就这样藏着,还是被皇城司发现了。我师父藏起了我,将提前准备的替身带了出去。”草儿停了片刻,小小的肩头微颤,“我从密道里逃进了临安城,等我再回去的时候,七宝山已经是一片焦土。那些死去的人,也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一滴滴水迹砸在石砖上,四溅开来仿佛能听到悲伤的声音。
“那时我只有五岁,就算我......我也只有五岁。我成了一个小乞丐,混在城门口的乞丐堆里,和野狗抢食吃。我就是那时遇到了四叔四婶,他们......”草儿大声地吸了吸鼻子,“他们那时得了癔症,根本不认人,饭食被人抢了也不知道反抗,整日坐在乞丐堆里发呆。但我认得他们。四婶给她的两个儿子送过粽子,她的两个儿子当时都在七宝山的庄子里当差,也都死在了那晚。”
英儿之前还震惊于草儿的身份,此刻再也忍不住,上前将草儿搂在怀里,无声地掉眼泪。
“我就跟着他们,哪怕他们撵我,打我,我也跟着他们,我得照顾他们,这是我欠他们的。”
门外的四叔和四婶面色悲切。当年他们骤闻噩耗,上了年纪的他们承受不住,双双得了癔症。不认得人,也不记得事,剩下的只是求生的本能。等他们病情好转时,才看清身边一直陪着他们,不离不弃的,是当年那个庄子里粉雕玉琢的小主子。
四婶抹了抹眼角的泪,四叔找了一块磨刀石,默默地磨起了柴刀。
“再后来,我就开始讲段子,变戏法,用我师父当年逗我玩的那些小把戏谋生。赚了钱,我就给他们买药喝。渐渐的,四叔和四婶的癔症也好转了,这时,陈海找到了我。”
“他是皇帝的人?”秦子婴想起当时闻香楼前的那些殿前司的官兵,“皇帝派人找到了你。”
草儿冷笑:“皇帝?我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皇帝。他找到了我,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将我置于明处。陈海甚至都不敢明着接济我,他只是保我不死罢了。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废物皇帝!废物大宋!早就该死!却害得那么多人赔上性命,给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