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这话一出,还不等贾政开口,上首老太太便连声应是。
贾政见状,自不好和母亲唱反调,便也顺势点头应了。
因见老太太精神不济——昨儿被贾赦气坏了身子——父女两个连同李纨便都告辞出了堂屋。
探春在一旁见父亲脸上阴晴不定的,心知他必是拉不下脸来主动向焦顺求助,忍不住又劝道:“这事儿毕竟事关哥哥的前程,何况勇毅伯那边儿未必没有后手,老爷还是早做定夺为上。”
贾政瞥了她一眼,心中不免感叹,若是这女儿和儿子对调一下,自己又何须为后继无人而烦恼?
不过他虽知道女儿这些话是正理,却还是难改优柔寡断又死要面子的本性。
当下只敷衍道:“正因为兹事体大不容有失,为父才要仔细斟酌。”
说着,不等探春再劝,便倒背着左手自顾自去了。
探春微微矮身,目送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却是不由的摇头苦笑。
这时李纨上前挽住了她,悄声提醒道:“你与其在老爷这里多费唇舌,还不如去找太太分说——她一贯将宝兄弟当成眼珠子疼,自不会像老爷这般诸多顾忌。”
探春眉毛一挑:“这事儿太太还不知情?”
“想必是还不知情,若不然早该来了。”
李纨道:“昨儿太太和大太太在缀锦楼待到入夜才散,想是也给累着了,今儿并不曾听说她出门。”
探春闻言,便忙辞别了李纨,风风火火赶奔清堂茅舍——她知道李纨对这些事情一向不愿掺和,所以自然不会拉她同往。
一路无话。
等到了清堂茅舍,见彩霞、彩云两个正在廊下咬耳朵,她便冲着里间的窗户一扬下巴:“太太可在里面?”
“在呢。”
彩霞忙上前回话:“太太用过早饭之后,就独自一人在屋里诵经祈福——姑娘来的这么急,可是二姑娘那边儿有什么事情?”
“跟二姐姐无关。”
探春急道:“但也是极要紧的事儿,太太既在家,我这就去禀给她知道!”
说着,大步流星直往堂屋里去。
“姑娘、姑娘!”
彩霞、彩云忙从后面追上去,横臂将探春拦在了门外,赔笑解释道:“太太诵经祈福时最忌被人打搅,除姨妈她老人家是特例,便二奶奶来了也要先在外面候着……”
“我说了有急事要禀!”
探春美目圆瞪,但旋即想到这二人王夫人的亲信,态度便又缓和下来,强笑道:“那劳烦姐姐们去通禀一声。”
“不用了!”
话音刚落,就听里间传出王夫人的声音:“你且在客厅里等一会儿,我念完了这段儿经就出去。”
那声音听着有些怪怪的,但毕竟是隔着门窗,具体怪在哪里探春一时也分辨不出来,只连忙恭声应了,然后进到客厅里垂手恭候。
不大会儿功夫。
王夫人便推门走了出来,脸色看着有些苍白,细瞧却是涂了一层厚粉。
探春不觉有些诧异,王夫人素来不喜浓妆,却怎么……
但转念想起李纨的判断,便误以为是王夫人昨儿也气坏了身子,为遮掩脸上的憔悴,这才临时改了习惯。
故此忙上前扶了她一把,轻声劝道:“老太太既出面做了主,便容不得大老爷再胡闹——这眼见二哥哥二姐姐都要成亲,连湘云妹妹也要从咱们府里出嫁,太太可千万保重身子,莫要太过操劳才是。”
“嗯……”
王夫人模棱两可的应了,有些手酸脚软的在椅子上坐定,这才问道:“我听说,你找我有要紧事儿?”
“正是。”
探春听她提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忙道:“今儿一早林姐姐和湘云妹妹就去了缀锦楼,我和大嫂听说有她们在,便先去了老太太院里,却不想正撞见……”
听她删繁就简,将方才的事情说了,王夫人原本有些发散的眼神儿立刻凝聚起来。
挺直了身子沉吟半晌,又问:“照你看来,你哥哥去工学里做官,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