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堂堂两榜进士、言官出身,拼着身家性命投靠皇帝,没换来好处不说,竟还要做这样的小丑行径……
“熬过这道坎就好了。”
焦顺虽然不喜欢他这人,但还是忍不住同情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宽慰道:“陛下一贯爱憎分明,若陈兄能在朝会上一鸣惊人,往后有的是谢主隆恩的机会。”
听焦顺又提起‘谢主隆恩’的梗,陈垨咬着牙眼皮直跳,但面上却强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拱手道:“多谢焦祭酒提醒,日后陈某必不会忘记尊驾今日援手之恩。”
“言重了、言重了。”
焦顺摆摆手,又指了指墙角,然后才转头重新回到了宫内。
他这一走,陈垨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低下头,两手死死攥着那床单。
再怎么说,他都是文人当中最早投靠皇帝的人,便只一条千金买马骨的理由,也不该会沦落至此。
所以这必是那焦贼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
想到这里,陈垨忍不住一把将那床单掼在了地上。
结果那床单散开往前飘了几尺,正好就盖在一对儿军靴上。
陈垨愕然抬头,这才发现有四个带刀侍卫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一个个按刀而立,脸上眼中尽是冷漠。
陈垨打了个激灵,这才猛地领悟到‘爱憎分明’还有另一层意思在。
于是他忙低头捡起床单,冲侍卫们讨好的笑了笑,然后老老实实走到宫墙底下,背靠着墙壁两手将床单高高举起,遮蔽住了身子。
那四个侍卫见状,便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装作闲谈的样子。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
东华门外便陆陆续续有人赶到——这不是大朝会,而是只有三品以上重要部门官员参与的常朝,所以并不会从午门出入,而是就近通过东华门去文华殿议政。
就如同焦顺所料的异样,大多数朝臣压根没有注意到举着床单的陈垨,便有个别注意到异常的,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未曾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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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旧例,朝臣们先到了文华殿附近的本仁殿值房聚齐,结果刚聊了没几句,就忽见戴权从门外走了进来。
众人见了他,还当是今儿早朝要取消了呢。
不少人都暗暗盘算着,早些回家为明儿九九重阳节做准备,不想戴权打了罗圈揖之后,却扬声道:“万岁爷请诸位大人去景仁宫见驾。”
“景仁宫?”
吏部天官王哲狐疑道:“今儿早朝要在后宫举行,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戴权微微一笑:“大人到了景仁宫便知究竟。”
说着,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朝臣们虽觉得于礼不合,但这隆源帝不讲礼的事情多了,再添一桩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于是内阁学士贺体仁、徐辅仁并肩带头,剩下的也都鱼贯而出,穿文华殿、文渊阁、经箭亭、景运门、左内门到了东六宫。
这时众人都已经听到了景仁宫里传来的轰隆隆巨响,一个个交换着眼神,都有些不明所以。
王哲忍不住再次发问,可戴权依旧卖着关子。
众朝臣心下百般揣度,几乎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但真等进了景仁宫里,还是被那轰隆隆疾驰的火车给惊到了。
尤其今儿这火车的车头两侧,还临时加了几块涂成黑色的木板遮挡,虽然实际上没有半点鸟用,但却衬的那钢铁怪物愈发‘狰狞’。
一多半朝臣都忍不住停住了脚步,对着那火车指指点点大声议论。
少数几个则是立刻沉下脸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玉韵苑门外的皇帝。
戴权见状又扯着嗓子连声催促,有些散乱的朝臣们,这才又排好队形朝玉韵苑行去。
等到了皇帝面前,好几个小太监齐声高呼,朝臣们也是扯着嗓子山呼万岁。
皇帝冲着远处一抬手,眼见那火车得了信号开始减速,他顺势环视了众人一圈,洋洋得意的道:“诸位,且试看此物如何。”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工部几位堂官倒想说两句,可看同僚如此,却也不好胡乱冒头。
皇帝倒也不恼,笑吟吟的等了一会儿,才突然提高音量问:“焦爱卿,你以为呢?”
众朝臣愕然,齐齐回头望去,就见刚刚停稳的火车上下来一人,却不是焦顺还能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