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梅夫人大惊,忙劝道:“何至如此?!老爷不是想要让老太太亲眼见证森宝成亲吗,如今却怎么……”
“怕什么?!”
梅翰林虽还未曾吃酒,言语间却似已经醉了:“老爷我如今也快熬出头了,年内就能高升编撰,直升侍讲也不无可能,有了这份资历,三五年间就能迁转六部九卿的堂官儿——那薛家不过商贾出身,如今孤儿寡母的也没个依靠,能高攀咱们已属叨天之幸,又怎舍得让咱们另聘别家?”
梅夫人苦笑不已。
这等指日高升的话,她早已经听了不下百回,可七八年来却从未兑现半分,也亏丈夫每回都能说的信誓旦旦。
有心还想再劝,可梅翰林如何肯听?
当晚就给薛蝌下了最后通牒,让其务必抢在王夫人认亲之前搬出荣国府,而先前两家商量好的‘低调’行事方针,更是不得改变分毫。
薛蝌得了这份强硬无礼的最后通牒,一时直气的七窍生烟。
他想过梅家会有异议,却万万没想到梅家会是这样的态度,一晚上是越想越恼,第二天干脆天不亮就去堵了梅家的门,想要找梅翰林讨个说法。
然而等见了梅翰林之后,双方却是各说各话,最后也只能不欢而散。
薛蝌回去之后如何气恼且先不论。
小主,
却说这梅翰林到了衙门里,又在值房生了半日的闷气,有心就此退婚吧,偏又舍不得两家定亲时薛家奉上的好处。
何况老太太也还盼着能一睹孙儿的婚事……
他素来以孝顺闻名,又怎好自毁名声?
说来说去,都怪那薛蝌年轻识浅肉眼凡胎,守着自己这样一位前途无量的世叔不巴结,偏抱着荣国府的大腿不放。
刨去宫里的贤妃娘娘不论,再忽略掉王太尉这姻亲臂助,那一起子不文不武的纨绔子弟,也配和饱读诗书的翰林相提并论?!
正暗自恼怒不已,忽听得有同僚议论:
“听说了没?顺天府今儿派人抓两个在街上发传单的工读生,罪名是妖言惑众!”
“当真?那新上任的贾府君不是荣国府的同宗么?听说和那国贼焦顺也有些旧日交情,怎么就……”
“你懂什么,这就叫大义灭亲!说到底他还不是我辈读书人出身?眼下这时节,越是和那焦顺有旧的,越是要急着撇清!”
“是啊,说不得人家还能借此搏些彩头呢。”
“这世道,咱们这些持身守正的,竟倒不如一个反复之人!”
那边厢同僚们已经离题万里,抱怨起了世风日下明珠蒙尘,梅翰林心中却反复回响着方才的对话。
自己一直生怕和荣国府、和那国贼扯上干系,但反过来想,这又何尝不是个打破桎梏的契机?!
若能像那贾雨村一般,被当做是大义灭亲的典型……
呸~
自己岂是那等反复小人可比?
但这事儿确实干得过!
至于母亲那边儿……
她老人家也只是想看孙子成家立业,又没说一定要薛家的女儿做孙媳。
只要能及时找到替补,一样能忠孝两全!
呃……
这事儿似乎和忠君不怎么搭边,所以应该是义孝两全才对。
梅翰林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为,甚至开始畅想起了事成之后,自己受到万众敬仰,并凭此越过编撰、侍讲,直接升任学士的光明未来。
而要做到这一点,非得闹出些大动静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