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明牌之后,谢凌衣和岑遥栖便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僵局,以往明明是最熟悉彼此的人却故作陌生,同在屋檐下遇见之时,两道视线匆匆相碰又像是被烫到一般乍然分开,只一眼,他便心乱如麻。

他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匆匆背上两把剑离开紫竹峰。

两不相见还行,汹涌的情绪尚且能压制在心底,可若是人明明在身边却不得不囿于身份,那却是莫大的痛苦。

或许他应该恨岑遥栖,恨他明明差一点就能窥见天光,如今却被迫止步黑夜。

理智告诉他,恨岑遥栖自己可以让他不这么痛苦,可事实上他做不到,也舍不得。

两种极限的情感疯狂地拉扯着谢凌衣的理智,只差一个临界点就能彻底爆发,所以谢凌衣选择敬而远之。

他不能也不应该伤害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好的人。

谢凌衣独自在宗门内的演武场练剑,他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看不见他,自己也不会起不应该有的心思,只是心脏始终空落落的,像找不到着力点。

淡蓝色的衣衫在空中矫健地划过,两侧梅花被剑气扫中,树干颤颤巍巍地抖动,枝丫上重重叠叠的积雪簌簌而落,洋洋洒洒地落在那道淡蓝色的身影上,越发显得人清冷如玉,好似谪仙。

谢凌衣收剑,轻手拂开肩上的落雪。

雪已经不下了,只是还不见回暖,堆在树枝和屋檐积雪还未曾消融。

细弱的雪花感受谢凌衣手心的温度,受惊似的化成淅淅沥沥的雪水,悄无声息的泅湿肩膀那一处的衣角。

明明灵力深厚,只需要一道口诀便能弄干衣衫上的雪,可他到底没这样做,只是愣愣地感受着雪水的冰凉,他后知后觉的想起祝长生上回对他说起的话。

“今年的雪怎么总是下不完啊?”

谢凌衣垂手,感受着手心的湿痕。

今年的雪已经下完了,可为什么不见回暖?

灵力傍身的人却觉得这个冬天太冷了,哪里都冷。

“哟,这是谁啊?”

一道尖锐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谢凌衣无声地蹙了蹙眉心,一张俊脸更是冷若寒霜,他收好本命剑,已然没有再继续练剑的心思。

在演武场练剑就这点不好,人来人往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谁。

他不理会身后的声音,径直往反方向离去。

身后的人却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夸张的叫着:“这不是咱们紫竹峰重明太尊座下唯一的弟子李灵衣吗?”

“怎么今日肯纡尊降贵的来咱们这练剑了?”

他成功的让谢凌衣顿住脚步,眼神一凛。

偏偏身后之人还无知无觉地洋洋得意,他带来的同伴也非常配合他。

“师兄糊涂了,咱们李师弟可不是什么唯一的弟子,你可别忘记了, 重明太尊座下还有位小徒弟呢。”

“我可没糊涂,我听说那什么小徒弟压根就不是人,是妖物混入咱们长留宗。早在前些日子就被咱们新任掌门就地诛杀了。”男人的笑声十分得意,嗓音里还有着藏不住的倨傲,“既然人都死了,那还算得上什么徒弟,咱们李师弟自然就是紫竹峰唯一 的徒弟,这可是咱们长留宗第一无二的殊荣,其他人想要都没有呢?”

旁边的同伴没接话,只笑得夸张。

谢凌衣回头,两道笑声戛然而止,片刻之后,又笑得越发猖狂。

他把手握成拳头,要不是记挂着宗门内不能随意伤人,他早就用泰阿划烂他们的嘴巴。

可他们嘴里的话越来越过分,谢凌衣不介意自己成为别人的谈资,可祝长生活着要被人骂废物,死了还要不得安生吗?

“师兄慎言,这般谈论他人,实在非君子所为。”一道清风般的男声缓缓响起。

谢凌衣扣在剑柄的手又悄悄松开,随着声源处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

与其说他是个男人不如说是个少年,虽然不是少年的年纪,但浑身上下满是少年意气,眉清目秀,气质温润,一道下巴尖尖的,皮相不说顶尖,但至少甚为秀美,一举一动之间,温和有礼。

他穿着和其他人差不多的淡蓝色衣袍,但不知道为何能轻易吸引他人的注意。

谢凌衣只看了一眼就把收了回来,毕竟他只把这世上的人分为三类人,一种是岑遥栖,一种是祝长生和虞灯,还有一种是其他人,

就算这人是在帮他说话,他也没有什么心情了解,况且他对这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印象。

那两人本来还有所忌惮,一看清这人身份,反倒是更加的肆无忌惮。

“哈哈哈,我当时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外门弟子洛无言,你还管上我了?”男人懒洋洋地嘲笑道。

少年听到外门弟子几个字明显神情微顿,但很快就恢复好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