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苦井水,今年风雨不顺,遇上了连绵春雨,听说有不少的县都冲垮了河堤,那苦井今年的水位涨了不少,然后再喝,就有这腥臭之气了,贵人若是喝不惯,那……那……”
说着,老翁又颤颤巍巍地要把刚才收了的几文钱还回去。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这水……额,还行,还行。”
“额……老人家我们刚才看您这屋子里似乎是有隐隐炊烟,您是在做饭么?吃得是什么,可方便也分我们夫妻一口么?给钱。”
哪知老人却是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不,小老儿的吃食太过简陋,二位贵人一定吃不惯,还是算了吧,二位若是想吃些吃食,可以去镇子中心的王府,王老爷此人素来好客,定会招待二位的。”
见状,高怀德却是笑着道:“老丈您这是小看了我们夫妻二人啊,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军人出身,多年来行军打仗,也是什么苦都吃过的,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除了人我不吃,其他的都能吃。”
赵光兰也是梗着脖子道:“我,我也一样,家中父兄,都是当兵的,没那么娇气,老丈你快快将吃食拿来,莫不是担心我们夫妇会不给你钱么?啊不,不,这……也罢。”
叹息一声,这老翁也是拗不过他们二人,便将东西拿了出来,却见是一碗绿油油的糊糊,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高怀德倒是也不闻,拿起来就喝了一大口,然后,他脸色就变了。
那一口糊糊在嘴里顾蛹好半天,终于咽下去之后眼珠子都有点红了,见赵光兰伸手要喝,更是连忙阻拦。
“怎么?你能喝我就不能喝么?”
“能,也没什么不能喝的,以前打仗的时候土里挖蚯蚓也不是没吃过,可虽然能,但是没必要。”
说着,却是情不自禁地瞪了那老翁一眼,吓得那老翁连连跪地求饶,还挺委屈:“我就说不让你们吃么。”
“老人家,这东西……味道好怪啊,这是什么东西?”
“是……茶树的根茎,切碎了,煮了水。”
“茶树的根茎?那玩意能吃?”
老人苦笑:“大灾之年,粮价都已经涨到七十文一斗了,小老儿本是茶农,实在是没钱买粮,不得已,只好是有什么就吃什么,若是能靠这些东西熬过这个灾年,明年的时候,也许就好了。”
“朝廷没有救济么?不是已经派了使者来了么?我听说整个淮南,光是后续的赈灾款就足有两百万贯,自古以来都从未听说有这么大规模的赈灾的,难道这些赈灾粮,您一点都收不到么?”
“赈灾粮?那是要放贷的,利滚利之下,今年借了一斗,明年就要还两斗甚至三斗,我哪里吃得起啊?人家又如何会贷给老汉我呢?”
“赈灾粮居然还要借?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三弟,阿不,秦王他是怎么做事的?”
高怀德却是好像发现了盲点道:“老人家,您既是茶农,家中为何会没有茶叶呢?”
“哎~,今年的茶场,早就都被护起来喽,一片也不让俺们摘,上面说了,这些茶叶,能换粮食,换了粮食,才能赈济下来给俺们吃。”
“赈灾粮,还是拿茶叶换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一时间都对此现象难以理解。
“哎~,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啊。”
“不对,就算这赈灾粮是接待,毕竟也是两百万贯的银钱砸了下来,若是都换成了粮食,售价怎么可能还会这么贵,早就该下来了啊。”
老翁摇头道:“这,小老儿就不得而知了。”
二人自然愈发的狐疑,又忍不住问:“老人家,我看这村子里,许多人都不在,也没见有人在地里忙活,这又是干什么去了呢?”
“哦,他们啊,被王老爷拉去练兵去了,只要是去练兵的乡勇,每人每天给一斤粟米,可惜小老儿太老,人家不要。”
“这……只给一斤粟米么?一斤粟米能够吃?”
“居然已经开始自己征募乡勇了么?官府也不管?”
“管?此事正是县里头组织的,据说,是县太爷亲自担任了团练使,好像是说现在反贼有些多吧。”
“县令来当团练使?”
赵光兰闻言倒是没多想,但是高怀德这么一听,马上脑子里那根弦就绷紧了。
这不对啊,这是出了大问题了。
淮南是对南唐的前线,是有两只边军,一支禁军的,听说秦王来了之后又创了一军,也就是有三支边军和一支禁军了。
县令当特么哪门子的团练使?什么样的贼匪,禁军都消灭不了?
若是当真有禁军都束手无策的匪盗,这等乡勇又有个毛用?
况且五代期间,文官领有兵权其实是一件很犯忌讳的事,在军区敢玩这个,这乡勇集结起来到底是为了对付谁?
当然,这茶树根茎两人是肯定吃不下去的,又聊了两句,便起身告辞,出门之后赵光兰还在嘟囔:“等见了老三之后我一定要打折他的腿,两条腿都打折,人品若是如此,再聪明又能如何?怪不得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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