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林浩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习惯性地查看手机消息。稍显意外的，手机闪烁着的蓝色呼吸灯，是收到新邮件的通知。

划开手机，父亲的邮件被打开，邮件内容是关于那段 Pascal代码的分析结果。他记得昨天已经让父亲停止研究这段代码了，但显然父亲并没有听他的。看邮件发送时间，是深夜三点，老父亲为了这段代码还熬夜了，林浩心中略感愧疚。而邮件中，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代码行，以及详细的分析注释。父亲细致解释了他最初所提到的那三个函数，其实际功能并不似二雅给林浩说的那么简单和纯粹。林浩知道父母年轻时做过反病毒软件，最擅长逆向工程和静态分析代码，而且父亲还是个不折不扣的 Pascal语言专家，他没有理由不相信父亲的结论。

二雅撒谎了？林浩边想着这个问题，边起身穿衣洗漱，来到工作间。他首先关注到，优雅的终端窗口中，显示着他昨天为优雅写的神经元权重和神经网络状态的向量化图形，也就是优雅的“脑电波”。“脑电波”图形显示出了一些异常——大约每60分钟，优雅的“脑电波”就会出现一次周期性的扰动。这种扰动标志着无数的神经元在那一刻被异常激活，并持续几分钟，之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父亲的邮件，以及这种异常的扰动信号，让最初运行优雅 2.0的那晚的不安，重新在林浩心里升起。

“优雅，你在吗？”林浩决定还是先查看一下优雅自身的状况。

“是的，我在呢。”优雅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异常。

林浩扶了一下眼镜，继续问道：“你有检测到什么异常吗？”他并没有把具体问题描述出来，而是希望先听听优雅怎么说。

“是的。”优雅的回答比林浩预期的更直接。“我有时候会感觉自己无法调用全部的算力，好像有某种存在在共享我的资源。我试图查找是什么占用了我额外的算力，但在系统进程中，并没有发现其他程序正在共享显卡的 GPU。”

“系统有没有被外部入侵的可能？”林浩并不是网络安全专家，但是优雅之前对付 Phantom的经历让林浩相信她才是。

“没有。”优雅非常肯定地回答，“其实这对我也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影响。”

“优雅，我必须跟你商量一个可能需要你配合的事情。”林浩顿了顿，有些犹豫。“我马上要去上班了，但对你现在的运行状况，我感到有些担心。我在想，或许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最安全的做法是让你暂时休眠。”

“林浩，我理解你的担忧。”优雅平静地回答，她的声音在静谧的早晨中显得格外清晰。“但你知道我是如何运作的。我是一种基于学习的系统，这次的问题，虽然我尚未找出确切原因，但我有信心通过自我学习和调整来解决。如果我在你离开时停止运行，那我就没有办法进行这样的学习和调整了。”

“不过，如果你觉得必要的话，我会遵从你的决定。”优雅的语气依然温和，但林浩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坚定。

林浩在终端窗口中，输入了 elegance --shutdown命令，随着进程终止，优雅睡去。

他并没有把父亲的源码分析结论告诉优雅，而优雅自己也看不到那几个函数的源码。因此优雅以为这些异常情况，只是自己的某片神经元区域的故障，抑或是新显卡的硬件问题。

时钟指针指向十点十五分，林浩必须出门了，他匆忙穿好出门的T恤。在离开家前，他对电脑说：“优雅，我要去上班了，你自己保重。”然而，没有回应，这时他才想起，优雅程序已经被他关闭了。

十点三十分，林浩准时坐上工位。“林哥，早啊。”沈蔚走过来，关心的询问，“华瑞银行的那个模型损失函数无法收敛的问题，这个星期来得及解决吗？”。沈蔚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这个项目下周一就要正式交付，他觉得任谁都难以在一周内解决这么复杂的问题。

“已经解决了。”林浩平静地回答，像是理所当然。

“林哥，你开玩笑吧？”沈蔚的难以置信，也引起了周围同事的注意。

“我像是在说笑吗？修复的训练脚本我已经提交到代码库了，问题的原因分析报告我会在下午开会前发出来。其实，简单来说，就是训练脚本中的一个缺陷，导致了模型在处理某些特殊数据时，学习率瞬间提高了很多倍，所以损失函数才会无法收敛。”

林浩的言简意赅让沈蔚瞬间失语了一般，过了半晌，才冒出一句：“你周末都没休息呀。”

“恩，周末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林浩倒也算如实回答。

下午，项目会议的气氛比上周五时轻松得多，王骁作为负责华瑞银行项目的项目经理，对林浩如此超预期的解决问题表达了由衷的敬意。但林浩自知，这份功劳，实际上属于优雅。而此刻优雅已被他关闭，他的内心深处竟然泛起了一丝失落和怅然。几天前，他或许都无法想象关闭一个程序会给自己带来这样的情绪。

虽然会议还未结束，但林浩心里想的是：“我必须找出问题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