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故事进入第四回,这一回的回目是“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刚讲完宝黛“木石之盟”在人间正式相会作者笔锋一转引出了一桩“案子”,故事发展又回到了贾雨村这边,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贾府王夫人有一个姊妹就是“薛姨妈”,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名唤薛宝钗,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儿子名唤“薛蟠”也是一位混世魔王,和宝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刚说的这桩案子就和这位薛公子有关。
将时间拉回到第一回,甄士隐的女儿甄英莲在元宵节因下人霍起小解而被拐子拐走,当时曹公留了一个扣要在第四回当中解开。甄英莲在拐子处已经成长为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此时拐子就要将其卖出,可巧不巧在当地一户小乡绅家中有一位公子名叫“冯渊”,自幼父母早亡,一个人守着些薄产过日子,原文中说其“酷爱男风,最厌女子”,可看见甄英莲之后,一眼看中,欲买来做妾,三日后过门。如果事情仅仅发展到此处倒是成就了一桩美好,甄英莲经历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也算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可事情还没完。
拐子贪念一出又把英莲偷偷卖给了薛家,想要收了两家银子自己跑路,谁知被两家拿住,打了个臭死,都不肯收银,只要领人。拐子这次可是捅了马蜂窝,薛家公子倚仗自己的权势命令手下人将冯家公子打个稀烂,抬回家三日死了。这就是这桩“拐卖案”的来龙去脉。
前文书说到贾雨村因受林如海的推荐攀附上了贾政得以官复原职,这桩案子就到了他的手中,贾大人初来乍到并不了解人情世故,听到这桩案子后大怒,一面下令将凶犯族人拿来拷问,一面再发海捕文书,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门子向贾雨村使了一个眼色,贾雨村心中很奇怪,忙停了手,退堂至密室。
这里很好奇,贾雨村堂堂一个大老爷怎么还受小小门子的支配呢?因为贾雨村跌过跟头呀,他之前被弹劾就是因为自己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得罪了上司以及身边的人,这次官复原职他万万不可冒失。门子是干嘛的?门子的职责就是给老爷出谋划策的,案件的很多细节都是要靠门子的身份暗中了解走访,老爷才能最终断案,所以在官府当中门子的角色非常重要。
接下来密室当中门子和贾雨村之间来了一番较量。门子的第一句话就给贾雨村来了一个下马威“老爷一向加官进禄,八九年来就忘了我了?……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记得当年葫芦庙里之事了?”,这个门子太不会说话了,上来就抛了两个问句,而且每一问都直戳贾雨村的内心,门子为什么有这个胆量,因为他知道此刻贾雨村是有求于他的,从贾雨村看懂门子的那个眼神开始门子就已经占据上风了。
门子对贾雨村的底细一清二楚,原来他就是曾经贾雨村借宿葫芦庙里的一个小沙弥,因放不下凡尘中事待葫芦庙着火之后蓄了发充了门子。既是故人而且此刻贾雨村又有求于门子也没有与之计较,回到案子上贾雨村问门子为什么不让自己发海捕文书,这时门子又是惊天一问“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护官符’来不成?”。
面对这个“护官符”贾雨村彻底蒙了,这就正中门子的下怀,你不知道护官符,我可知道,要不是刚才我提醒你恐怕此时你早已官位不保了,二人对话贾雨村始终被门子牵着鼻子走,接下来门子就解释这“护官符”,“如今凡做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其实所谓的“护官符”就是当地大富大贵、有权有势之人的名录,凭借这个“护官符”官位才能做的长久。
在中国古代社会官官相护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每每提及官场断案我们就会想起“包青天”包拯,为什么包拯的形象如此深入人心,就是因为老百姓太需要一个清官了,着名的《铡美案》听着过瘾。有权有钱你就能操纵官场,官员为自保也不敢去招惹这样的大户人家,恶性循环,官场黑暗。
此时此刻贾雨村就全明白了,多亏有门子的提醒不然自己就酿下大错了,可贾雨村也有自己的心机,同样也给门子发出了惊天一问“如你这样说来,却怎么了结此案?你大约也深知这凶犯躲的方向了”,贾雨村看得出来这是门子给自己送上的一份投名状,所有的细节包括解决方案门子早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贾大人拍板了。
先看看门子计划如何了结此案。门子让贾雨村装神弄鬼,说这冯渊和薛蟠是夙孽相逢,原应了结,如今薛蟠已经暴病而亡被冯渊索了魂魄,到此二人之事就此结束。拐子招了供,薛家再赔点钱,冯家无非也就是为了点银子,这案子稀里糊涂也就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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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英莲这个“薄命女”遇到了冯渊这个“薄命郎”,本来可以过上舒舒服服的小日子,不幸的是偏偏惹上了薛蟠这个纨绔子弟,英莲的故事后边再说。贾雨村和门子两个人联手断了这个葫芦案,无可厚非贾雨村又被记了一功,回报了贾政的知遇之恩。最倒霉的就是那个门子,被贾雨村发配了,本想给自己记上一功,不料亲手断送了前程。
我们先说门子的问题,和当年的贾雨村一样有点飘,分不清大小王,要知道贾雨村最害怕被提及的就是自己当年在葫芦庙的那段“黑历史”,门子还就专门火上浇油,想想看自己家老爷有黑料掌握在自己手中,势必结局会很惨,不仅不能成为谈判的有利条件,只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见门子还嫩了点,没有像贾雨村一样翻过跟头。而且门子和贾雨村说的每一句话里都有蔑视和嘲讽在其中,他的心思想法显然被看透了,这种人留着只会成为贾雨村做官路上的绊脚石,所以结局只能被发配。
再说贾雨村,被利益蒙蔽了双眼与内心,贾雨村能有今天的成就多亏了甄士隐对他的资助,而如今面对恩人的女儿不仅不相救反而将其推进火坑当中,而且门子早已料定贾雨村不会救甄英莲,这就是欲望面前人性的泯灭,也是曹雪芹最厌恶的东西。甄家早已因为一场大火结束了昔日的辉煌,真实被湮灭;而贾雨村一路飞黄腾达,总能遇见贵人相助,被欲望蛊惑着内心,虚假在延续。
这就是第四回的主要故事,而主要故事的背后作者实际要揭示的是盘踞在京城的“四大家族”,贾家、史家、王家、薛家,四大家族之间又有怎样的联系,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