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点了点头,却不明白妈妈究竟在说什么。电视屏幕中闪过了一幅焦枯的画面,上面是倒塌的楼房,崩塌的屋瓦,一棵焦黑的枯树和树梢间闪闪发光的“宝藏”。
那是他的房子。那是乌鸦的家。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有些发困,眼前的景色依旧在变换着,从大变小,从空旷变得狭窄,但是他无暇管顾。
一只金色的甲虫爬上了他的冷冻仓外壁,腹部是那枚谢克尔硬币的图案。
这是他在失去意识之前,所能看见的全部真相。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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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查理的意识突然清醒了过来。
他试着活动自己的身躯,却发现这完全是徒劳。除了大脑中枢的一小部分区域之外,他所有的部位全部失去了活性!
他被困在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躯体之中,就像那只没有了脚的虫子一样!
查理徒劳地对身躯下达着指令,试图活动眼皮,嘴唇,手指,脚趾,任何可能被操控的细小零件。他一次次地尝试着,让神经细胞向外输送信号,似乎掌握了一丝窍门,慢慢地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轮廓,感知到了四肢的存在,感知到自己的内脏此时正以极低功率运作着,勉强维持着“生命”的存在。
终于,在不知是第几次,第几十次,第几千次尝试之后,他的眼皮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一条缝,失去活性的睫毛纷纷脱落,散落在他的下眼睑上。
他的眼球上覆盖了一层薄冰,视线中的一丝微光像万花筒般折射出数十万个棱面,泛着无比诡异的色彩。
查理努力地适应着这种诡异的视觉,寻找着规律,依稀辨认出了眼前的景象。一个小小的数位屏在他的视线角落中跳动着,数值为恒定的“-196摄氏度”。
那是冷冻仓内的温度,远远低于人类的极限生存条件,如今的他能恢复意识简直就是个奇迹!
我在哪?
恐惧自仅有的活跃突触慢慢蔓延开来。
让我走!
让我出去!
爸爸!妈妈!
查理拼命旋转着仅剩的右侧眼球,试图观察自己的身侧。他看见了更多的冷冻仓,犹如一口口棺材般整齐排列着。
在距离他最近的一口棺材内,躺着一具毫无生机的干尸。水分和油脂凝结在透明仓壁上,形成了厚厚的一层油冰!
他躺在一大群被冻死的尸体中间!爸爸妈妈也是其中的一员!
恐惧在死寂中无形地摧残着查理的意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有一大部分是结冰的,侥幸醒过来的神经束每时每刻都在与彻底死亡进行着搏斗。他无法思考,却又不能停止思考,睁开的眼皮迅速冻结起来,无法合上,眼球上的冰层越来越厚,很快就完全阻隔了他的视线。
救命。
救命。
救命。
没有人能来救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查理在冷冻仓中拼命维持着清醒,他很清楚,只要稍一松懈,只要奇迹溜走,他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被冻死,从世界上彻底消失,被彻底遗忘干净。
一秒变成了一分钟。
一分钟变成了一小时。
一小时变成了一天。
一天变成了一个月。
一个月变成了一年。
一开始,他苦苦坚持着。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仅存的神经细胞似乎适应了这种严酷的生存模式,维持意识变得越来越轻松。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无聊,无尽的绝望。幸运的是,这颗大脑还处于发育的前期,尚未完全知晓绝望的含义。
查理开始思考,开始回顾他所能记得的所有东西,爸爸和妈妈的脸,房间内的每样摆设,他所学会的每一个单词,窗外的每一片树叶。
还有那只乌鸦。
他在世上唯一的朋友。
有限的回忆很快用完了,查理便开始自行在脑海中编造起来。他将学过的词语逐一拆分成字母,用这些字母重新造字,好为他所知道的,所想象的每一种事物和现象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