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接着说了下去:
“干我这一行的,心理承受能力都强。我们都觉得可怕的东西,正常人看了怕是会当场失禁。欸,你不怕那些尸体啊巨人观啊什么的吧?”
话音刚落,他立刻觉得自己话说蠢了。
“不用回答,当我没说,是个人都怕。那些自诩不怕的人只是没亲眼见过而已。”
“反正,我肯定是怕的。不过,没亲眼见过的情况下,说怕也只能算是没见过世面的反应吧。”瑞文挠了挠头顶。
“说的也对......那倘若这种事真的发生了呢?”卫斯理又问道:
“倘若你真的遭遇了些可怕的事情——不一定会对你造成实质损伤——你会怎么样?”
“警察同志,你怎么说得像是明天就会有可怕的事情落到我头上一样?等等,不会真有什么事情吧?”
肯定有什么事情,瑞文心想。
“呃,嗯......好吧。小瑞,接下来的话,请务必保密,别告诉任何人是我说的。”
眼见对方已经有了预感,卫斯理决定不再隐瞒下去。
“明天会有我同事传唤你。你当然可以拒绝,但事情挺......重要的。”他尽量使用不那么具诱导性的说法。
“你可能会和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近距离接触,但是警方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尽量确保那东西不直接暴露在你面前。”
“啊?”
嘶......什么东西那么严重?
瑞文意识到,事情肯定和小区枪击案本身无关。如果只是要求自己去辨认阿尔弗雷德.阿尔德福的尸体,根本没必要提前一整天打预防针。
而且,对方甚至连超自然现象都说了出来。
“别的不能多说了。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和一起大案子有关,至于接不接受,你可以自由决定,不会有任何人强迫你。”
“唔。”瑞文故作犹豫道:
“真的百分百安全吗?呃,不是我不相信警察的问题,是你自己说得那么严重......”
“保证安全,百分之百!”卫斯理肯定道。
“哦,那就没事了。如果真的对破案有帮助,我是不会拒绝的。”瑞文爽快答应道。
以“普通人”瑞文对警察的信任,问心无愧以及身为三好青年的小小正义感,这应该是最自然的反应。
问题在于,牵扯到自己这一重身份的,究竟会是什么事情?
在警方眼中,“普通人”瑞文可能和至今为止的哪一部分有所交集?他只消片刻就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恒特。
——只有恒特!
............
4月19日,周三。
瑞文在金敏出门上班后早早到了小区楼下。他不想离瑞雪太近,但是又担心警方像上次那样亲自登门。事实证明,这样的担心有些多此一举。
上午十点,他通过新手机,准时接到了来自警局的传唤电话。
“瑞先生,一位名叫恒特的收监人员希望能与你进行沟通。会面将在监狱中心医院进行,以座机电话辅以人声传译进行,你的安全将得到完全保障。这次传唤并非必要,你有拒绝的权力。”
“唔,发生什么事情了?”
果然是那家伙!可是怎么连人声传译都要用上?
瑞文正愁没法接触这个横跨两界的大冤家,可同样得提防对方反咬一口。所有对话无疑都是在严密监控下进行的,身为“普通人”,自己掌握、渴求的信息实在太多,同样得小心穿帮。
他先是回了趟公寓,把身上所有多余的私人物品都放了下来,清了清手机记录,跳上了开往东八区监狱中心医院的公车。
监狱中心医院又称虎山医院,是整个远东区唯一具备监管羁留职能的医疗型监狱,病区等于监区,医生和护士们同时是阶级不同的警官,而病人们全都是身有顽疾的罪犯,其中包括大量精神疾病患者。
瑞文在探监等候区域内填完了一份长得看不到头的电子表格。身穿白大褂,别着警徽的医师李艾冰走上前来,以不包含任何专业词汇的句子简要说明道:
“要见你的人状况非常差,我们只能采取特殊的安排。见面的时候,你和对方会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会有人把对方的话完整转述给你。你先前见过这个人吗?”
“有,但不是正面。”瑞文含糊地敷衍了过去,确保自己说的每个字都不带假,只是省略了重要的部分。
“过去的自己”曾经在3月25日亲眼目睹车祸,但那并不是唯一的交集。
还有那通差点把自己弄死的电话。
那通电话!
瑞文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通电话是最容易害自己穿帮的。倘若恒特在交谈过程中提及了这件事,自己先前辛苦树立的“无罪证明”会瞬间不攻自破!
小主,
在核对身份证,进行完安全检查后,他穿过一扇扇密码门,带入了一间被玻璃隔成两边的会见室,分配了一副耳机。房间的另外一半占据了空间的三分之二,原本用于容纳犯人和他们的轮椅或担架床,现在却空空如也。
恒特不在这里。
刚一落念,瑞文就听见了沉重的呼吸声和碰撞声。四周全都是隔音墙,可那声音就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虫子一样爬过了狭小的缝隙,直接钻进他的耳朵深处。
会客室的对面还有一扇门,通向一间收监病房,装着传统门锁。门的那一边,一个庞然大物的形状正通过声音逐渐在瑞文的脑海中勾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