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为何?
他想知道,他真的很想知道。翻飞的雪锹,抛射的积雪,笔直的雪路,无不印证着他的好奇。
短短两小时,一条两人宽的小道便延展至山脚的巨岩处。他摘掉雪镜擦试雾水,借寒冷为身体降温,扛起雪锹返回营地,轻蔑地对天一望:
“贼老天,怕了吧?今个儿练手,明儿我再来,千万别怯战啊,天武大老爷?”
两天,两天,这两天里,维奥威夫把铲雪的速率提升到了新的高度,而亚德瓦尔忍过了生理期的阵痛,风雪也有所缓和。维奥威夫再三检查登山包,带足氧气罐、兴奋剂等救生用品,煮掉最后两包泡面来壮行。
喝完面汤后,亚德瓦尔下意识找起巧克力,却只翻出两包压缩饼干,忧心忡忡地走出帐篷,不舍离开营地:
“维奥威夫,在暴风雪过后挑战险山的勇气,并不值得赞扬啊。”
“没办法啊,”维奥威夫戴好雪镜,灌光含兴奋剂的饮料,挥起雪锹在前开路,“雪压得太厚,短时间内融化不开,想铲出一条回去的路,两人齐上也来不及,更别说半路降雪,那就得被活埋了。”
“我也可以帮忙…”
“你歇着吧!相信我,雪你铲不来的,跟我走雪山,生还率最高。
你也说过这趟旅程没有后援,我们能在营地耗多久呢?储备的物资撑不过半个月,难熬啊。
可恨的混蛋,没有她刁难的话,我们早出发两天,刚巧错过这场暴风雪不说,还能蹭蹭有钱人的护身符,保住安全…
拖累你啦,朋友。”
亚德瓦尔往他胸口锤了一拳,爽朗地笑了:
“蹭你饭的谢礼,不必客气,领路吧,朋友。展现朝晟活地图的魄力,抄近道赶路!
不过啊,我丑话说在前面,万一我扛不过去,原谅我回营等死哦?”
维奥威夫收好雪锹,抽出登山杖,踩上雪山的第一道斜坡:
“怕什么?你就是有高原反应,我也能驮你过去。少瞧不起灵能修习者的耐力啦,朋友。”
“驮?”亚德瓦尔难忍笑意,撑着膝盖调侃,“你是高地牛么?”
维奥威夫不解释,仅是笑着伸出手,携她上路。
登山难在何处?陡峭的坡度、狭窄的通路是其次,再陡峭的坡也可以爬上去,再狭窄的路也可以挤过去。但随海拔升高而骤降的氧气含量,是任何登山者都无法战胜的自然机制,犹如仍未被证明的数学猜想般不可挑衅。
幸好,现代科技开发出作弊手段,让登山者借用氧气罐呼吸,绕过大自然的阻拦,克服低氧的难关。当然,相比于朝晟的奇迹之网所具备的导航功能,这项文明的成果反而微不足道。本就坎坷的山路,在雪层覆盖后越发坎坷,藏遍了滑坡、断崖与绊脚石,等着粗心大意的登山者一脚踩空,成为雪山里的新路标,警醒后来人。
走到半山腰时,类似的遇难者已有四人之多,他们或坐在山洞口,像是中途休息;或躺在冻土地,像是仰望天际;或侧睡在悬崖底,像是排演儿童话剧;更有人脱光衣服蹲在山岩上,化身沉思者,像是在玩行为艺术。他们的姿势栩栩如生,仿佛是在向旅行者们问好,似乎随时能陪旅行者们走完余路,但他们都是被寒冷定格在雪峰上的牺牲者,是在用生命警醒其他的登山者…
挑战自然、揭秘历史的代价是性命。
维奥威夫端起相机,替这些倒在雪山上的前辈们留影。亚德瓦尔则是气喘吁吁地提醒他,早年的登山者缺乏科学指导,未做足演练便冒然攀登,冻死冻伤者不在少数。而在冻死前,身体会欺骗大脑,给大脑以炎热的错觉,诱骗人们脱掉服装,死得更快、更短、更无痛。所以,在登山时,不论感觉多燥热,哪怕感到身体要被闷熟了,都不能脱衣乘凉。
一旦脱掉这身保命的铠甲,雪山的寒风会吞噬掉仅存的生机。
“我不至于那么愚蠢,”维奥威夫盯着腕表的海拔计数器,高兴地吹起呼哨,“嚯,五千米,距离下山的拐道只剩两千米了,亚德瓦尔,还缺氧吗?”
“两罐氧气,用完了…”亚德瓦尔牵着他的手,爬上近乎垂直的山坡,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六罐…够用吧?够用吧…”
“够,营地一半的氧气罐我都背着呢,”维奥威夫拍拍半人高的超大登山包,拉开面罩透透气,“哦,真爽。这就是海拔五千米的风吗?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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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罩!不许摘…”亚德瓦尔开罐吸氧,在原地坐了许久才恢复活力,“帝皇啊,为何要将祢的故事埋藏在这里…这样的考验,未免太严峻了。”
“是你太虚啦,朋友,”维奥威夫搀起她,撕开一包压缩饼干帮她补充能量,“别怨你的好帝皇了,忘了吗?把科考中心设在雪山后的,是我们朝晟的讨厌鬼啊。”
“哼,没错,说得好,朝晟人都是讨厌鬼,面慈心黑,面慈心黑…”
“哎哎哎,别以偏概全,我不就是个热心人么?”
“你?你也是个精修厚黑之道的小人。哪有正经人问女性经痛是怎么治疗的?你难道不知道怀孕是根治经痛的唯一方法?下流胚…”
“我不会辩解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
“因为思维定式很难改正,朋友。”
“滚吧!上路,赶路!”
这两千米冲刺的每一步,都比五千米的攀爬更废人力气。风割外套,雪沫砸向雪镜,寒意侵衣而袭。酸胀感充填了每一块骨骼肌,好比不作热身就去跑马拉松,是不断分泌的乳酸在逼迫身体停止运动。维奥威夫清楚,这是海拔在作祟,稀薄的氧气支撑不住运动符合,他也得动用氧气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