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明白

明日无瑕 提笔随缘 2789 字 13天前

谢尔德的忠告,戴维可有记在心里?不,他仍旧是置若罔闻。他扶起自己的椅子,坐下来仰望被明黄色刺入的天花板,让视线随着那抹黄光探向窗外,看向那沉入东方的夕阳,在八点的晚钟敲响时说:

“你真不清楚,就去问昏聩的君主或是沉默的殿下吧。”

“戴维,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你问我?我还能说什么?无名氏会赖在哪棵树的荫蔽下,你想不到吗?”

谢尔德苦笑一声,拿起内线电话向灰都的黑水探员们发出通告。他命令所有人全副武装,即刻以王宫为中心开始排查新区的住宅,且优先调查归属王庭的地产,特别是那些面积庞大的庄园。

听完他的指令,戴维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没有请示国王或殿下而闹出如此阵仗,不明白内情的还以为他是在挟持王室成员,逼老国王退位让贤呢。

无论结果如何,摊上个老迈而恋权的现任统治者与年轻而念旧的继任统治者,谢尔德的政治生涯都算是完了。但就像他所说的,在格威兰倾覆的风险前,一个人的事业微不足道。

前提是戴维没有耍他。

被戴维耍得最狠的当属阿格莱森。倘若认识谢尔德,如今被挂在庄园刑房里的阿格莱森定要告诉他,他手下的探员都不是好鸟——拖延成性且不论,骗人都不带脸红心跳的。

刚进庄园里做客的时候,阿格莱森还是无名氏热情款待的贵宾,这才过去没几天,他却成了奄奄一息的囚徒。看啊,生锈的铁链绑着他的脚踝,把他倒吊着摇晃。那铁链的材质并不坚韧,围度也并不粗犷,对身为圣恩者的他来说,调动增强肉体的祈信之力去挣脱束缚恢复自由理应不难,可他好似被捏住嘴巴的鳄鱼,无力张开血盆大口亮出凶器,进而摧毁拘束他命运的刑具。

他是怎么落到这般田地的?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在蜡像借无名氏的权威发出恐吓以后,他的心跳反而平缓了许多。他就猜到黑水的人准备了多套方案,绝不会把宝都押在他身上去玩孤注一掷的豪赌。现在,他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拖到无名氏自乱阵脚、拖到黑水的人杀入庄园解救他。无名氏再厉害,还能藐视王庭内的贤者,跟黑水的人硬碰硬不成?

时间,时间,他自觉用不了多久时间,遂抓紧时间享受在别的地方绝对体验不到的贵族生活。期间,他差不多逛遍了庄园的每一个角落,也在脑子里描绘出这座庄园的地图,丈量出庄园的大致面积。约摸一百五十公顷的庄园内,多的是他不能涉足的禁地,譬如某些明显是在招待贵客的房屋,以及散发出骇人兽嚎的囚园。庄园里分明没有监控摄像头,但总有一座蜡像在他踏足禁区前拦住他的脚步,似乎有人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行踪,把他的小心思尽收眼底,让他没有自由可言。

正因于此,阿格莱森仿佛被拷上了无形的枷锁,在沉闷中远离了自由。而人一旦闷起来,即使面对培养多年的爱好也难以提起兴趣来,特别是他这样一个境遇不凡的圣恩者。他向蜡像提出的唯一请求,便是多来些美食与好酒,至于心心念念的女人?真见到蜡像送来的几位笑容僵硬的姑娘,他腹中的躁热之火立时沿着动脉燃烧,煽动着他挥出拳头,煽动着他去把蜡像碾成粉末。

这天,他正在花园里闲逛,却见一栋小楼里走出一位中年人。中年人坐上轿车,与蜡像握手道别,语气回味无穷:

“她简直是灌不满的魔壶啊!代我向你的主人问好,请转告他,共治区的形势严峻,该抽手脱身了,要是被他的老乡们套牢,可是一威尔都提不出来。而且那群人的声势太旺了,得抓紧时间敲打一下,若是放任他们做大,陆军那边会很麻烦,我们这边不好交差,大家都会很难堪啊。”

蜡像俯身道谢,目送轿车载着中年人走掉,然后转向阿格莱森藏身的树丛,再扭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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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格莱森禁不住抹了把汗。他刚要转身跑开,却见一座蜡像不知何时立在自己身后,恭敬又冷漠地邀请道:

“是时候品用下午茶了。阿格莱森,今日是主人第二次与你谈话。往后我们是朋友还是敌人,就取决于你的语言艺术了,自重吧。”

阿格莱森一言不发。他把手背在腰后,随着蜡像的指引回到最初的那栋房。这回,他没有在二楼的窗口看到受辱的菲莱·奥洛罗。他不由猜测无名氏会否清走了无关人等,将要与他促膝长谈。但等他走进房内,播音器里的男声却提醒他,无名氏依旧是那个藏形匿影的狡诈小人:

“亲爱的阿格莱森,距你初至寒舍已足三日。我认为,三天的时间足够性格最迟疑的人下定决断了。朋友还是敌人,任你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