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实在没有分心的余地。目前,他正用半个身体包裹着昏迷的诺克·怀特,沿通风管道蠕行,尽可能不发出丁点儿的声音,以免搜寻主人翁的安保人员朝天花板开一枪,打得他当场坠落,跟皮球似的弹来弹去。
现在,他只想回到几年前初访温亚德的那天,谢绝戴蒙德先生的重金委托。如果他不去温亚德调查两个孩子的失踪案,他就不会纳入无名氏法眼;如果他没有纳入无名氏的法眼,也就不会成为无名氏的走狗,被安排去窃取保险箱里的证据;如果他没有去偷窃保险箱里的文件,也就不会被格林女士逮住,沦为替黑水干苦工的奴隶;如果他没有沦为黑水的奴隶,也就不会裹着一个小白脸爬进通风管里阴暗地蠕行。
经过多日的盯梢,再借助祈信之力的奇妙效果,他成功地潜入诺克最常出入的某家饭店,提前缩进包厢的衣橱里。等诺克屏退保镖单独享用美食了,他才悄摸摸地爬到诺克身后,先用炸弹摧毁诺克的庇护之盾,再给诺克扎了针麻醉剂,然后用祈信之力改变诺克的身体弹性,如橡皮泥般钻进通风管道里。
破门而入却无果后,保镖们封锁起饭店的出口,靠着定位器寻找主人的行踪。胡特只得挤出诺克身上的一切电子产品,通过最小的运动幅度朝通风的方向逃离。
他爬到出口,朝风扇扔去一颗炸弹,靠闷雷般的爆炸破坏了扇叶。接着,他发挥出超越本能的速度逃出通风管,在恢复人形后把诺克扔进后备箱,踩足了油门往马路上蹿。
没等他跑出多远,追赶他的车队便呼啸而来。他从储物格里掏出手枪,正欲打开车窗鸣枪示威,却被一颗贯穿后视镜的子弹吓得当起缩头乌龟。
诺克的保镖仿佛不把法纪放在眼里,直接在大街上表演起电影里都不敢拍摄的公路追逐戏。他们的枪法奇准,直瞄驾驶座射击。胡特若不是凭借祈信之力弹开弹头,只怕早已被穿心而过,成为一具有碍观瞻的尸体了。
眼见他能抵抗住步枪的射击,保镖们立即转变策略,把枪口对准飞转的轮胎,用精准的点射打爆了轮胎橡胶,让胡特的车乖乖地抛锚在路边。
皮实的小轿车撞在消防栓上,爆出一片水花,召唤来晴天大雨,帮过路的行人体验了一回冬日湿身的刺激。
在遮蔽视野的水花中,保镖们围住了干道前后的通路,再朝天空开火,让所有人抱头趴在原地。可怜的市民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在枪支的威胁下如之照做,方便这些丧心病狂的黑衣人去检查那辆撞在消防栓上的小轿车。
一位保镖用枪托砸开车门的玻璃,却没有发现绑架者的身影。另一位保镖打开后备箱,但其中也是空无一物。他们四下张望,把视线投向敌人唯一有可能逃生的窗口——
他们冲过去揭开井盖,跳入下水道里继续追击狡猾的敌人。
但他们又岂会想到,他们才离开一分钟,两片压缩到极致的橡皮布便从轿车的底盘下脱落,在市民们见了鬼似的尖叫里重塑为人形。
胡特·唐卡拉引以为傲的祈信之力能把身体的弹性发挥到极致,如同卡通动画里的搞笑人物被压路机碾成面饼一般,自行拉伸为薄如皮障的人体组织压缩片,继而吸在轿车底盘上,成功瞒天过海。
胡特拎起仍在昏迷中的诺克,大摇大摆地坐进保镖们的越野车,与警笛声擦肩而过,惊险又不失优雅地全身而退。
他在藏身地换乘提前备好的二手车,等确认无人跟踪,才带着诺克前往黑水的临时行动中心,也就是格林女士暂租的公寓。
“优秀的临场应变,唐卡拉先生,”看到神志不清的诺克·怀特后,格林女士为胡特鼓起掌,送出貌似诚挚的祝福,“如今看来,携你前来伏韦仑果然是明智的决定。”
“有必要用这种方式考验我的忠诚吗?格林小姐?”胡特近乎虚脱般躺在沙发上,用靠枕压住脸,冷汗湿透了特制的工作服,“给我准备一些圣岩,我哪还用得着逃命?黑水用人也要保留起码的信任吧,再折腾,您不如把我剁碎了冲进马桶,叫我迎来真正的解脱吧!”
“信任是通过考验的奖励,唐卡拉先生。何况圣岩的价格居高不下,黑水的经费日益缩减,连报销房租都要经过层层审批,着实令人忧虑呢。”
听着格林女士的难处,胡特笑出八颗牙齿。他可不信黑水有胆怠慢第二巅峰的圣恩者,除非负责指挥的领导被金钱迷晕了眼,一不留神贪污了全部的行动经费。
“唐卡拉先生,暂且休息吧。我相信黑水不会辜负投诚者的赤胆忠心,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我会向黑水申请充足的奖励。”
“那我先行谢过你帮我争取权利?金牌律师格林小姐?好啦,请别那样审视我,玩笑话而已,莫要在心上,我看看…离麻药失效还有约摸半小时,需要我从旁看护吗?”
“当然,双人审讯是黑水的规矩。请相信我无意与你难堪,唐卡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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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明白人。既然格林女士无意给他难堪,那么他就得尊重对方的权力——任何审问出来的情报,都要经由格林女士把关后方能上报黑水,他?他只能模仿街边乞讨的聋哑人,做一个演技高超的哑剧演员罢了。
趁着墙上的挂钟还在摇摆,胡特享受起拼命后的休息时间。他模仿起电影里死人陈列停尸间的姿势,用枕头当殓布,躺在沙发上稍稍打了个盹。若非迷糊的呻吟传进耳朵里,他真想就这么睡到明天中午,重新当一回旷课睡懒觉的大学生。
见格林女士搬过椅子坐到诺克的对面,胡特先是举双手示意,而后把指头钻进耳朵里。
格林女士把嘴角挽出贴心的弧度,轻声叮嘱诺克·怀特切莫逃跑。他只需要把目睹的一切当作模糊的梦境,再诚实地面对梦中人的训诫,便能妥当的苏醒。
诺克想调整目光的焦点来看清神秘的梦中人,但眼球偏要违抗他的命令,可劲地往别处瞅,帮他体验到了重度近视患者的艰难。他才不相信这是什么狗屁大梦,试着活动嘴唇念诵帝皇的经文,好去激活寄宿在体内的天国之门,但舌头也跟他玩起了忤逆的游戏,就是不替他说出一句经文。
再慌张,他也明白自己是落进了圣恩者的手里。他不由把心脏擂成战鼓,思忖起如何应付圣恩者的问题。
但梦中人的第一道疑问,就给他那清醒的大脑灌入五十度的烈酒,遮盖了他的理性:
“你爱她吗?怀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