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朋友

明日无瑕 提笔随缘 3017 字 13天前

坎沙摸着贴满纱布的脸,忍住了骂一句“去他妈”的冲动,也不问老佩姆到底是在安慰学生,还是单纯地想阴阳几句,只是点头加嗯声,应付完了,听着老师那语重心长的叹息,默默地回教室收拾书包了。

刚塞好辅导资料和练习题,一个没轻重的巴掌就拍响了他的背,是塔都斯来看他的伤势了:“不疼吧?哥们儿?”

“不疼,”巴掌落在淤伤处,坎沙是咬着牙,给了背后的朋友一个似要把他抓去杀千刀的怪笑,“不过,我突然想给你两拳,好让你感同身受,有兴趣吗?”

“免了免了,我不是故意的啊,”塔都斯举起手,连连退后,再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递给了他,“我买了点止疼的药膏,你涂涂看,开药的说是效果不差。”

“多少钱?”

“行了,别和我谈钱,我又不缺这点儿花销…干他妈的!”塔都斯扭扭脖子,掏出手机,把一头烫卷的棕发甩开了花,刚想再讲两句,却在看清时间后扔下书包,迈开腿跑出了教室,“有事先行一步,你自个儿回家啊!明天中午请你吃好的压惊,在校门口等我啊!”

等他走远,坎沙拆开消炎止痛的药膏,揭开纱布,小心地涂在创口上,眉头都不皱分毫,嘴上倒念了句:“可少臭屁了,没个正形,真讨打啊。”

擦完药,他咬紧牙关,背上书包,适应着酸胀的刺痛,大步前行。就是跑软腿后抽了筋的酸痛,在挤压的淤伤之前,也不过儿戏罢了。但他没有叫喊没有叫,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比往常更早抵达校门口。他正要朝左转,徒步走回家,却看向了右手边路灯下,一个背着双肩包,像小孩子那样抓住书包的肩带,静静伫立着的同学——

富达尔·瓦汀。

“杜拉欣同学?你好呀,”见他在瞅自己,小个子的可爱男孩歪着头笑了笑,正如阳光一样,盖过了路灯的光,“听大家说,你又在外面教训坏人,受了伤。”

坎沙咂咂嘴,扣起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和没说过几句的同班同学聊起来。明明同在一座楼,同在一间教室,他们却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找不到共同的话题。没准,坎沙可以试着扯几句老师讲过的难题,请教请教瓦汀同学,但又说不出口。因为他清楚,同学之间的陌生,兴许就是学不完的课本、做不完的习题在搞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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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是慢吞吞地反问:“瓦汀同学,为什么是…又?”

“老师去年说过啊。达西欧同学被抢劫的时候,不是你见义勇为,打跑了几个流氓吗?”富达尔是看不出他的局促,还是笑呵呵地跟他讲话,那神情,就像他们是认识很久的好朋友一样,“唉,真羡慕你啊,杜拉欣同学,你生得好结实,好…有气概,你瞧我这样,常讨大家笑话…”

“没什么,可爱也挺好的。”

刚说出口,坎沙就后悔了,后悔到直想扇自己一个耳光。他都想骂自己是发言不过脑子的聊天鬼才,专抓别人痛处开讲——个子不高,还瘦弱的瓦汀同学,平日就常被班上的坏小子们笑话,被揶揄没丁点儿男人的威猛样,他还不识相地夸对方可爱,这不是赶伤口上撒盐,巴不得人家急火吗?

“谢谢杜拉欣同学,”但富达尔没有气恼,还是那样真切地笑着,没有半分作假。可忽然之间,一只手拍上了他的头,他先是一愣,而后鼻翼微攒,脸红得比油墨还光亮,“呀…妈妈!同学、同学在呢,别…别逗我啦。”

坎沙看见,富达尔·瓦汀的身后,来了位梳着马尾辫的年轻妇人。那朴素却洁净的衣装,比走秀的模特更贴身,衬出了身材的窈窕;那成熟又活泼的眼眸,如电影里的明星般活灵活现,显出了脸蛋的韵美线条。只见一面,坎沙便明白,为何塔都斯要说瓦汀同学有个漂亮的老娘了。

但坎沙的目光,焦点是在那秀眉。那眉里的宠爱,溢于言表,是坎沙在童年时,会于母亲安苏妮眼里看到的光彩…

是不求回报的关怀,是母亲对孩子的爱。

“妈妈,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杜拉欣同学,坎沙·杜拉欣,”富达尔侧过头,脸上的羞赧渐消,“杜拉欣同学,这是我的妈妈,黛丽娅·瓦汀。”

“阿姨好。”

“你就是杜拉欣家的坎沙吗?我做美容时,碰见过你妈妈呢,”黛丽娅从儿子的肩上卸下书包,毫不费力地拎在腰际,放进了自行车的储物篮,拍了拍后座,叫儿子坐上来搂住她的腰,在骑走小车前,还回头赞美了两句,令坎沙无言可表,目送这位骑着自行车的妈妈,载着儿子回家,“富达尔可跟我提过,你是班里最会打架、最有正义感的同学,说是想变得跟你一样威武健壮哦?等有空了,教他锻炼锻炼吧,他啊,太瘦弱啦。”

坎沙想回一句“好的”,但又说不出任何话。在漆黑的街头,在闪烁的路灯旁,在紧闭的校门前,他能做的仅仅是站立着,站立着投以说不清的艳羡。

回到家,浑身都是纱布、绷带的坎沙,与俯在茶几前检查文件的安苏妮对视一眼,得到了一声冷冰冰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