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文德尔,不如说,以昆虫为食,才是略为珍奇的习俗。”
想到在村里和学校时,一些女孩子遇见了满身绿毛的刺蛾后,是怎样的惊声尖叫,赛尔明白是自己冒犯了对方,急忙红着脸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抱、抱歉!我、我以为…”
“无妨,文德尔。我只是不大理解,你怎么认为,我能接受得了这奇异的美味?”
支吾了良久,赛尔才承认,是听班布爷爷说过,格林小姐曾在贫民窟生活,以为她肯定见识过这种在乡村习以为常的流行食材,擅自做主了。
谈起童年的故事,格林小姐倒是放得开。她说,少年若去过康曼城的贫民窟,就会知道,生活在那里的人绝不会去吃虫,因为贫民窟里的虫,无不是浑身病菌的蟑螂,全顶着两条触须爬来爬去,肮脏到恶心。而比蟑螂更恶心的,是长尾巴的大老鼠,不时从垃圾堆或下水道窜出来,吓人一跳。有时候,饿极的流浪汉会装睡,等不怕死的老鼠凑过来时,猛地拍住老鼠的尾巴,抄起木棍砸烂鼠头,扒掉皮后生堆火,烤熟了果腹。有的捕鼠达人一天能抓十几只肥老鼠,他们会搭个简易的架子,把烫掉毛的白老鼠一条条地烘干,裹在随身的布包里,当成是储备粮,或是拿去向一些没钱吃正餐的居民兜售,常常吃坏顾客的肚子,臭名远扬。
“老鼠?老鼠很脏啊。有次,姐姐去掏老鼠洞,抓了一窝小老鼠玩,被阿姨按着打屁股,不准她再碰这些东西,”听着格林小姐的叙述,赛尔隐隐感到些阴郁的冷,便想活跃气氛,说起了家乡的趣闻,“我倒是跟叔叔学过抓田鼠,田鼠和老鼠不同,专藏在稻田里,皮毛油亮亮的,很干净,做成熏干或者腊味,都很美味呢。”
这回,伊利亚·格林调整好坐姿,不看桌上那堆千奇百怪的昆虫,正视少年,笑逐颜开:“文德尔,我们还是谈论些通俗的食物吧。”
于是,赛尔咀嚼着味道各有千秋的昆虫,与格林小姐聊起了从穆法叔叔那里学来的厨艺。他向少女保证,自己的叔叔穆法是闻名乡里的好师傅,不管客人喜欢甜点还是主菜,想吃茶水还是高汤,叔叔都是手到擒来,从不会被难倒。说到这里,赛瑞斯·文德尔谦虚地笑了笑,表示如果伊利亚姐姐想考验自己的厨艺,他定然竭尽心力,不会给穆法叔叔丢脸。
格林小姐却问了:“文德尔,你的母亲呢?她不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吗?”
这一问,是把少年难住了。赛尔知道,伊利亚的母亲早亡,便有心规避与家庭相关的话题,谁承想,反是格林小姐主动发难,这下,是怎么也绕不过去了。
少年能做的,就是实话实说:“没有没有,妈妈很关心我,只是,妈妈忙着打理果园,不太会…嗯,照看小孩子?平时,都是叔叔和阿姨带我玩的。”
“文德尔,你似乎有位不失童趣的母亲?”
“童趣?”赛尔是尴尬地挠挠头。他不得不承认,格林小姐没有猜错,自己的妈妈艾丽莎,确实有那么些幼稚,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会睡懒觉、爱玩游戏,不善做饭,还总是忘记要紧的事情,常常坑得他这个当儿子的慌手慌脚,连入学都得是赶着时间去报到,“可能,妈妈是阿姨和叔叔带大的,每每在家里,有叔叔阿姨主持家务,妈妈就只能和小孩子一样闲着,不知该忙些什么吧。”
“是吗?”伊利亚少了些笑,多了些感慨与惆怅,“真好啊。”
机会难得,少年吞了吞唾沫,鼓足勇气,悄摸摸地抓紧衣角,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伊利亚姐姐的妈妈,是…什么样人的呢?”
“一个忘不了过去的人,”说着,格林小姐放低了视线,却见满桌的昆虫如变魔术般没了形影,留下的,只有一张张的空盘,和一个正擦着嘴的文德尔小朋友。她敢说,就是在贫民窟的角落里躺倒,半个月没捡到垃圾吃的流浪汉,也吞不掉这么多东西,不由缩了缩瞳孔,招手唤来服务生,请之收拾残局,“文德尔小弟弟,真是饭量惊人呢。结账吧,先生。”
谢过了赛尔的好意后,伊利亚抢先付账。这顿猎奇的盛宴,总计消费八百七十一迪欧,并不算多。在接过两筒鲜打的冰淇淋后,他们谢过了服务生的恭送,走上了干冷的街头,轻舔各自的甜筒,把那柔滑含入口中,用甜的香去中和油的腻,无比满足。
冬日虽至,但太阳的温暖并未被驱逐,珀伽的下午,有那么些醉人的熏热,使格林小姐贴向了街旁的建筑,行走在阴影中:“文德尔,我们再接些任务吧。”
“呀?不、不先休息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