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关去对讲机,在车上继续探讨那位私离王庭且至今未归的公主可能的行踪。
那是少数人才知道的丑闻。一年前的某个清晨,古老的齿轮扭转出咔咔的声响,将康曼城中央的钟楼启动,以悠扬的问候驱散黑夜送来的迷茫,正式踏入美丽的新一天。这时,一尺晨光恰好渗过窗帘,随钟声唤醒某位正在王庭的客房内沉眠的金色倩影。
她来到梳洗台,选择用冷水来冻醒麻木的神经,驱赶仅有的疲乏后换好红黑相间的礼服,金色的竖瞳里满是重获新生的活力,就像龙头的水那般无穷无尽。
修剪整洁的齐耳金发下是冷白的面容,清丽的同时不乏温润的祥和。倘若葛瑞昂见到她,必会唤出她的姓名——曾经的恋人迦罗娜·菲诺蒂。不知为何居于格威兰王庭的混血者此时有些忙,忙着翻看书本和笔记,更不时抚过清秀的字迹,笑容里是对书写者的赞扬与宠溺。
微笑时,她的消息传入网中:“准备好了?”
“当然。”回复者是她的老朋友,曾旅居格威兰的林。
“谢谢。”
“我们之间用不着道谢。”
“日后我会帮你,而现在…就当是代她答谢吧。”
“感谢我帮她重获自由?真是可悲的孩子,没准迄今为止她唯一的幸运就是认识了你。”
“也许吧。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见到生人就会捏紧母亲裙摆的小姑娘,谁能想到再见面已是在王庭的深宫?”
“所以你决定帮她?这可真像你啊…一个硬钻牛角尖的老顽固。”
“你知道我不喜顾虑,总爱随心而行。”
“嗯,是的。预祝你首战告捷…哦,大获全胜,娜姐。”
“谢谢,小林…不,现在该叫林博士?”
结束对话后,迦罗娜从抽屉拿出写满经文的笔记,确信记忆与手书内容无误,掐起指尖轻叹:“传送门、奇迹之门、神国之门…跨越千万里的金辉啊,望你稳固如往日,送走我和她…赐予奇迹的帝皇啊,望祢怜悯似太阳,温暖孤单的心吧…”
语毕,迦罗娜抽出钢笔写下一串“二百五十二万”的数字,金眉蹙出自嘲的纹路:“坏孩子,老师的家底可让你掏空了啊。但只要能帮你离开,这都是值当的,务必成功啊…啊?请进。”
低语在摇铃声里消散,推开的门后是恭敬的女仆:“尊敬的导师,公主邀请您共饮早茶。”
“好,烦请先告知乌塔维娅,我稍后会到。”
迦罗娜将笔记放入兜中,锁紧抽屉后向公主的居所迈步。那是要穿过道道宫廊的殿房,是坐落于河畔的灰墙之上孤堡,是王庭最远的住所,亦是宫殿最孤单的一角。笔直的城墙将这实为囚笼的高塔与王庭相连,每每来此都有河风相迎,但今天的门前不仅有无形之风,更有两名昂首挺立的卫士。在宫廷教室皱眉前,早于此等候的女仆悄声解释,说是抽空拜访的亲王想替妹妹挑选生日宴会的礼物。
这理由听得混血者摇头暗笑:“生日宴会?是成人礼才对吧?十六岁就成年…格威兰的法定年龄真早啊。”
笑归笑,迦罗娜已拉着羞赧的女仆穿过两名行礼的卫士,掏出钥匙解开门锁,见到窗边的阳光下那位安静读书的少女。粉与白的纤丝睡袍托着明媚的笑颜,更显得肤若纯乳,又像是月光那样迷人的纯洁。夺目的面容虽有些许格威兰人的深邃,五官的线条又似木精灵般轻柔,浅笔淡墨地画出无欲之魅,不仅让本应相克的两极汇于现实,更勾勒出挽过腰际的瀑布金丝、点出摄人心魂的墨绿之眸。
瞥过眼的迦罗娜能看得出,在女仆眼含的光里,窗边的少女好像一丛慵懒的花,在淡泊的绿里藏着抹温雅的红,会勾出目睹者心灵最深处那探寻的欲望,但茎的刺和叶的齿却有难言的威严,会让本欲随目光去碰触的手不舍地怯缩。迦罗娜知道,这令人喜欢又尊敬、欣赏又不敢言明的感觉,是亲和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