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啊?”
与懵然无措的姐姐不同,少年舀饭的动作简洁而缓慢,可那异色的双眸里是与身姿不符的慌张,因为网里的消息太过沉重:“要我走?什么意思?”
网那头的声属于无秋:“孩子,你要记住曾经的失控,要明白身负的本源是何等危险。那是你暂不能把握的力量,想想吧,假如当日的情景再现,你在无意之间向家人、朋友乃至陌生的无辜者挥拳,事情再无挽救的余地。”
“好。我…什么时候走?”
“孩子,你真的太过懂事。正如你的老师所言,你比多数成年人更明白轻重。”
“什么时候…走。”
“随时能够。去找你的同学、你的朋友谈谈吧,你不舍得他们,对吗?”
“我…会说的。我的妈妈和叔叔阿姨呢?还有姐姐…我开不了口。”
“我会与他们交谈。现在,回去陪他们吃饭吧。”
少年按着起伏不定的胸膛,在深深的呼吸后端好盛满饭的大碗回到家人之间,轻盈的微笑还是那样乖巧,乖巧到让看见那泛在嘴角的愁的姐姐莫名心疼。
这夜,她闹着与弟弟同睡,在无赖的搂抱中问清他的迷茫,捻着鼻涕和眼泪无声啜泣,轻到在下铺熟睡的小阿姨都未苏醒,然后把脸埋进枕头,任凭弟弟再道歉也不言语。直到一声打破清晨的尖叫催她滚落床铺冲到客厅,瞧见那位端坐在沙发尽头的面贯斜疤的梁人老者,听到捆紧弟弟的小阿姨那焦急的嘶喊:“你要对我孩子做什么?”
“不是这样!没什么的,妈妈!”少年奋力挣脱母亲的臂膀,指着沙发那头的老人开始解释,“妈妈,你弄错了,这位老爷爷真是来帮我的…”
“不必紧张。对我而言,你们都是孩子,尽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老人并不在意这位母亲的失态,盘弄烟斗的手平稳如常,另一只手则伸进腰包取出叠好的文件,“而现在,孩子,请静下心来听我说话——你的儿子必须随我走,这已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于是母亲在儿子的安慰中认真阅读老人递来的文书,在看完后将之交给姐姐与姐夫,让小外甥女都看明白那不可理喻的安排:“旅外教育?要离开朝晟?”
“没错。”老人点头道。
“不,这不行!”母亲抱紧儿子的手不愿意撒开,高调的吼声带着哭腔,“赛尔就要去大学了!才不会跑到外面!我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会把赛尔教坏的!”
“无所谓,”老人摊开手摇头,“我会教育他。”
年轻的母亲厉声回应:“我拒绝!”
“请告诉我理由,”老人的眼里稍显一分怜悯,“孩子。”
母亲手止不住颤抖,紧咬的牙挤不出辩驳的话,感到无可立足的彷徨,疑惑是否哪里做得不好、疑惑是否照顾不周、疑惑是否不够尽责…疑惑为什么剥夺自己身为母亲的资格。
“嗯,老先生,”揭开沉默之纱的是少年的叔叔穆法,那低沉的声音有质问的力量,“我们怎么确保孩子能在朝晟之外接受良好的教育?你看,这文件上可是只字未提,仅是让我们把监护权交付与你…甚至没有写明你的身份姓名。”
“恕我冒犯,您是?”咄咄逼人的声势来自少年的阿姨,那已换上与种族不符的冷冽严厉的眉眼叫她的女儿都暗暗为其打气。
“你们可以称呼我梁人的姓名…”收回文件的老人抱肘躺住沙发的靠背,面色似在自嘲,“我名赵无秋。当然,你们应该更熟悉我的称号…常青武神、帝皇使者、前行统领…这些名称可足够换取你们的信任、足够你们放心将孩子交由我教育了?”
木屋里已是哑然。
“至于你,孩子,你是合格的母亲,”老人的目光投向那张只余惊愕的脸庞,想起帮着养育女儿的朋友知晓当年事件的真相时那难以置信的面容,“放心吧,他们并未剥夺你抚养孩子的权力,只是替他安排了新的学程,让他不用去大学进修,而是跟随我四处游历,由我这老东西传授他知识罢了。放宽心吧,每逢两年,我自会挑时间送他回归故乡,让他和你们团聚的同时诉说旅行所得的学识见闻,好叫你们判断我是否教导有方。”
“可是…如果是在朝晟上大学,每年都能回来…”母亲紧拥儿子的手臂松脱不少,但看向那双异色的眼眸后,心依然不舍,“假期…可以长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