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心眠

明日无瑕 提笔随缘 2322 字 13天前

小主,

咔。

手穿碎胸肋,将心抓出后握到竹的眼前。看着泵动的暗红血肉,他的牙咬至清脆作响,五指猛然收紧,把心血挤爆,从染红的脸滴滴滑落。可胸口的闷并未改变分毫,竹只得侧躺在血泊里蜷缩,手抱住膝,只露出瞪大的眼,茫然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

“什么…是什么…”

说着,竹坐起身遥望圣都的别处,寻找能给予相似感觉的人。这明亮的夜有很多特罗伦人出行,可成群者与独行者皆普通,看不出与他二人有何相同,但环视一切的双眼耐心足够,终于找见些人…同样牵着手的人。

最先见的是孩子,阴暗的深巷里,他们裹着棉被挤在垫有烂布条的旧床单上,脸贴着、手握着,让好些脏兮兮的黑泥粘到一起,从棕色的皮肤里透出些红,在寒冷的空气中散着热雾。再见的是青年人,有些贴得紧,有些若即若离,有些胳膊不停往胸口蹭,有些以额相抵。最后见的是头发掺白的中年人,或疏离或亲密、或恼怒或顺和。

而这缕顺和就令竹明悟,终于想通他们的关系:是倚着父亲笑的母亲、是贴着叔叔休憩的阿姨…是相爱的人,是夫妻。他们或许会争执、吵架,心却离得比朋友更近,逐渐缠绕至相融,永不分离。该高兴吗?应当高兴、应当为他们庆贺,务必多想些贺词,在拥抱他们时好生说道,说得愈发快、愈发多,说到嘴酸、说到脸抽,说到含糊不清,说到吐不出字…说到…说到抓着他们的肩笑,笑出哭、笑出泪…笑…笑…笑…

“笑他妈!”

不知为何,他朝天吼,令月夜颤动。若那轮明镜足以映照人脸,竹就能看清自己的神情、与十多年前家消失时相同的神情…哭着笑,拒绝去相信。

为何?为何会这样?朋友们相爱该是一件好事,相爱的他们会活得更幸福,难道自己不想他们幸福?难道自己不想他们相爱?不…不…不是的,自己…自己…自己是害怕!害怕、害怕害怕他们忘记自己!害怕他们的爱会抽去对自己的关心…是的,一定是的,谁不是?只要对新的事、新的人上心,对旧的东西就会少一分关切…一锅饭就那么些,多一人去分,以前的人必定要让出些许…更别提夫妻的爱就比朋友更亲密!自己、自己这朋友能得到的爱、得到的关切又会剩多少?!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绝不要!”隔断声音后,他重踏圣环殿,对这不灭之物嘶吼到怒的尽头,仰身握碎目睹这失态的月,看它转瞬复原,将一切收于掌中,低沉的双目迷漫坚决,“该爱我…该爱我…他们该爱我、要爱我、只能爱我…爱我…爱我…是的,只能爱我。”

说完,竹猛然扇烂自己的脸,左顾右盼:“你们有没有在看?你们是不是在看?不许看我…不许看我!”

网没有回音,他终于放心。可在迈出离开的步伐时,竹的心又悬:能去哪里?能到哪里去?莫非要去找娜姐和葛阿姨,不许他们说爱情,只准爱自己?不,这不行…不想见他们,不想和他们讲话,去找她吧,可在那之前…

“祖老头,你刚才没偷看吧?”竹盯着网,等沉寂的讯号亮起,“别骗我,朝晟天绝没黑,少装睡…说,你看到没有?”

苍老的声有些疲倦:“孩子,你想表达什么?我没盯你的闲心,葛瑞昂也请假休息,方才——”

“我刚在撒尿。以后我不想给人看,成天跟笼子里的鸡一样给你们盯着吃喝拉撒…当我三岁小孩?别再让人看我、听我,记住,别让人。”

“你有心事。”

“你放什么屁?”

“若不愿与我讲,就去找你信任的人。”

“滚。”

当网归于沉寂,竹已立于前行之地的天台眺望夜的千百户灯,睹不见面色,只剩那光暗间的背影在风中独立。他脚踩的城镇之上是飘散金沙的漆黑,星辰仿若亿万眼在俯瞰,看这沉默的屹立者打算如何。

“朋友,你终于也回来。”

他回身,见茉亚在电梯口等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