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儿子的声音,海棠这才如梦方醒,这才惊愕地发现饭那锅里的水都被烧干了,焦糊味都顺着锅盖缝隙溢了出来。于是,她手忙脚乱地抄起一旁的水瓢,朝着灶膛里急匆匆地泼了一瓢凉水,瞬间升腾起一股白色的水汽。紧接着,她揭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让她的脸庞感到一阵滚烫。
海棠把翠花送来的好菜和馒头小心翼翼地端上了炕桌,让狗子吃。而她自己,则默默地就着棒子面饽饽和咸菜吃着。狗子吃得那叫一个香,小嘴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起来像个小皮球。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妈妈,咱们能天天吃肉和白面馒头就好了。”那充满渴望的眼神中,仿佛已经在憧憬着天天都能有这样丰盛美食的美好日子。
海棠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别的话语,只是轻声细语地哄着狗子继续吃饭。她的心里此刻乱成了一团麻,思绪犹如狂风中的落叶,飘忽不定。
一边,她满心惦记着文之武,那颗心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紧紧拉扯着,迫不及待地想要立马儿见到他,急切地告诉他赶紧快跑,以免遭遇不测;而另一边,她又极度担心着杨天明的鬼魂会突然出现抓她索命,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吃罢午饭,海棠的脸上始终笼罩着一层忧郁的阴霾,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哄着狗子睡下。之后,来到东屋,找到了一块木板。这时,她返回外屋,从灶膛里找出一根还没烧完的黑黢黢的柴火杆,颤抖着双手,在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上杨天明和他父母的名字。
小主,
随后,她双手捧着木牌,回到东屋,摆在东墙跟下,然后又把翠花送来的好吃的端来,摆在木牌前,之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如同捣米似的不停第磕着头,嘴里喃喃地祈求着:“天明,公婆,求你们了,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千万别收我去了。也求求大慈大悲的菩萨,看在狗子孤苦伶仃的份上,给阎王说一声,别收了海棠。”
海棠就这样不停地祷告着,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一直到额头磕破出了血,她才终于罢休。
她满心期望地想:菩萨、阎王和天明的鬼魂见了血应该能够知晓她的诚心了。她想,杨天明向来是老实巴交的,心地善良,看在孩子的面上,一定会饶过自己的。
祭拜完杨天明和公婆后,海棠小心翼翼地藏起了木牌,仔细关好屋门,拖着仿佛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精疲力竭地回到西屋炕上,倒头睡了过去。
待她与狗子苏醒之时,外面不知何时已然飘起鹅毛大雪,那漫天纷飞的雪花宛如洁白的羽毛,悄然从天空飘落。海棠打开屋门,只见外面地上的积雪已有一脚之深,天地之间尽是一片洁白无瑕,看样子是下了许久了。
狗子一看到下雪了,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小脸涨得通红,紧紧抓着妈妈的手,嚷嚷着出去玩雪。
海棠此刻额头疼得厉害,仿佛有无数根针在不停地扎着。她实在无力陪狗子出去玩耍,只好让狗子一个人到院子里去玩了。自己则脚步沉重地回到屋里,从抽屉里拿出镜子,照着那肿起的额头。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她害怕极了,心也一直悬着。
就这样,海棠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漫长的十天。这十天里,除了在晚上天黑之后,趁着没人瞧见,去挑水和抱柴禾,她没敢出门见人。她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担忧,怕别人看到她额头上的血痂,问起缘由,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天早上,海棠起床梳洗完毕,对着镜子仔细端详,惊喜地发现额头的血痂已经脱落了,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皮肤依然白皙如昔。她开始有点怀疑老人们所说的“死鬼追魂”这一古老的例儿了。
此刻,她的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这一直以来的恐惧和担忧都是多余的?
想到这儿,她也就渐渐放下了心上的这块沉重的负担。但她却没有办法放下文之武,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人。她盼着早点到初一这一日,能与他相见。
日子就在海棠的期盼中,一天一天过去了,转眼就到了腊月初一。
每月初一,这是海棠和文之武约定好的每月得以相见的珍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