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偷吃祭品

许久之后。杨二爷终于开了口,“老少爷们,你们瞧瞧,这碑上所写为何,乃是水淀的颜面,咱老杨家的颜面啊!”

“二爷,无需多言,杨大麻子当死。”耿直憨实的杨六爷双目圆睁,愤懑言道。

“对,老六所言极是,这个逆子坏了杨家的规矩,损了村风,当诛!”杨二爷用拐杖重重地敲击着青石碑座,厉声道。

半个月后的某个夜晚,杨大麻子在城里耗尽了偷来的钱财之后,想着老天爷把雨下透了,水淀村民也不会再和他计较什么了,便哼着轻佻的小曲,手中还拎着一个洋酒瓶,摇摇晃晃地朝着水淀走来。

待其走到水淀村后的大堤上时,他尚不知其母已被逼得悬梁自尽。

水淀村坐落于一座高地之上,四周低洼之处皆为天然的水塘,每个水塘皆有三四米之深,十几道约一米宽窄的土埂将它们逐一分隔开来。土埂乃是村民们进出村子的必经之途。

明朝永乐年间,在南大院杨举人杨福的的召集之下,会同村子里其他几个姓氏的族长,共同商议出资出力,取土于村东、村西各垫实了一条土埂,经加高加宽之后的土埂化作了能够行走骡马车的马道,村里人惯称为东马道和西马道。

两条马道连接着水塘外一座天然土堤。土堤的东头连着进城的大路,西头则绵延数十里。土堤之外不远处流过一条宽阔的大河,每年夏季洪水肆虐之时,大水会漫过堤岸,将村子孤零零地围于高地之上,人们的进出亦改为乘船。

今年求雨来的两天大雨之后,水淀周边的河塘皆是清波荡漾,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夏日的夜晚,辛勤劳作一日的人们三三两两坐在房前屋后,轻摇着扇子,叙着家常,一些十几岁的孩子则于水塘边嬉闹着。

突然,不知谁家的孩子从大堤上奔跑而下,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杨大麻子回来了,在大堤上呢!”

这一呼喊非同小可,乘凉的、闲聊的、洗澡的,还有正在家中吃饭的杨氏族里的年轻壮汉,瞬间皆跃身而起,抄起院里趁手的物件,呼啦啦,刹那间便都拥堵在水塘间的各条土埂上。

夜幕之中,一个个提着杠子、锄头、镰刀、棍子的身影嗖嗖地朝着大堤上的杨大麻子疾驰而去。

杨大麻子着实喝得多了些,全然未留意到已然逼近的死亡讯息,依旧哼着滥调,歪歪斜斜地走着。

黑压压愤怒的人群距他愈发趋近,人们喉咙中迸发出的“打死他,打死逆子杨大麻子”的怒喊声恰似夏日里的闷雷,于寂静的夜晚传至甚远,惊得在路边大树上栖息的鸟儿皆扑棱棱飞离。

这下,杨大麻子听清了,他的身子不再摇晃,怔怔地立住,呆呆地望着手持家伙什的人群迎面冲来。

他竭力地眯起醉意朦胧的眼睛,欲看清究竟是何状况,是何人欲取他性命。

就在这当儿,“呼”的一声,冲在最前的一个年轻后生的棒子已然迎面砸落,口中还念念有词:“打死你个忤逆不孝、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畜生!”

杨大麻子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可还是被重重地砸中了臂膀。这一棍子瞬间将杨大麻子的酒意砸醒。

他睁大了惊恐的双眸,看清了这个砸他一棒子的人乃是本家三爷的独子杨天明,在其身后紧跟着众多黑压压愤怒呼喊着的人影,每一道声音皆是那般熟悉而又令他惶恐万状。

杨大麻子看清了远处奔涌而来的黑压压人群,领头的乃是拄着拐杖的族长杨二爷,其后皆是未出五服的杨家壮丁。他们每个人皆眉头紧蹙,眼中喷薄着愤怒,手中高举着夺命的器具。

杨大麻子惊惶失措。但这小子自幼便狡黠机灵,他陡然明白了族人为何要将他诛灭。他思忖着得赶紧逃离,否则定然小命不保。

此时,杨大麻子也顾不上臂膀那火辣辣的疼痛了,扬手将酒瓶朝迎面的人群掷去,随后一个闪身避开杨天明的第二棒,迅速下沉身体,紧接着一个扫堂腿实实在在地撂倒了冲上来的又一位本家兄弟,转身奔下河堤,连蹦带跳、慌不择路地穿过田里矮矮密密的大豆丛,朝着村北的大河狂奔而去。

后面的族人们亦呼喊叫嚷着冲下了大堤,杨大麻子此刻已然跑到了河边,前方已然无路可走,后方追击的人群愈发逼近,情急之下,不会游泳的杨大麻子也无暇顾及其他,一闭眼便跃入了湍急的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