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知不道,我就知道黄鼠狼子专门喝鸡血,鸡血喝没了,鸡就死了,它就饱了,我还知道黄鼠狼子最能吃耗子。”
“啊?真的吗?”我惊讶道。我头一次听说黄鼠狼不吃鸡肉光喝鸡血,我一直以为,黄鼠狼会把鸡吃的只剩下几根鸡毛,要不是鸡毛又硬又没味道,它肯定连鸡毛都不会剩下。“那,黄鼠狼给鸡拜年,就为喝血?那样它就能喝饱?” 我不解的问。
“呵呵,兴许能,具体的我也知不道。”我姨姥姥把那只鸡又拎到炕上,招呼着我们说:“你们看,鸡脑袋这儿有个腮,就是这个小圈圈,我只知道黄鼠狼子把鸡咬死后,就从这儿把血喝干了。”
我们仨趴着仔细的看,果真,鸡脑袋上有个血糊糊的小烂洞,发着淡淡的腥味。
“它咋不吃肉呢?”我失望的说。
“我也知不道呢,要不,等你下次见了它,问问?”我姨姥姥学着我的口吻打趣道。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我真想问问它呢。”
“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被鬼魇着了?”我姨姥姥把鸡拿到院子里,和我姥姥一起收拾起来。
“咋呢?”
“姐姐,我这几天都在寻思这事儿,你听听:上个礼拜五晚上,我上来看秀叶,家去的时候,才进二道沟那个胡同不多远——我平日里不是都走那儿吗?那儿近。你说那晚我走进那个胡同,我这心啊就怦怦跳个不停,慌得难受,我咋就觉着要发生啥呢,正寻思呢,忽的一阵风就刮了过来,吹得我啊睁不开眼睛,紧接着迎面像是跑过来好些人,呼拥呼拥的,把我挤得东倒西歪的,我拼命用手扒拉着才没倒下。”
“大晚上的,哪那么些人啊?”
“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没人?那你是发癔症了?”我的两个姥姥收拾完鸡,一前一后进屋坐到炕上。
“我没发癔症,是没人——不是,有人,是咱们看不见的人,整个胡同就我一个活人,那些个都是些隐形的人,八成是那个世界的人,你明白了吧,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还有他们隐隐的说话声,说什么今晚它们都要到哪儿聚堆儿去,十殿阎王爷在那里等着呢,去的晚了投生不到好人家,又有的说快点跑吧,半路上遇上几个恶煞追来了,让它咬着就完了....什么什么的,你知道了吧。”
我姥姥没有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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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想躲开都不中,那些人好像是被什么追着跑,火急火燎的,撞的我呀都快散架了,就在我快要倒下的时候,忽然觉着有人把我推到了墙边,说:
‘快转过身去,转过身去。’听声音咋那像水仙她爷爷呢?我赶紧的贴住墙,闭上眼,水仙她爷爷护着我,我就听见背后的人更多了,呼呼跑的更快了,闹闹吵吵的,一阵一阵的涌过来,我感觉胡同里头冰凉冰凉的。”
我和明明阳阳钻进了我姥姥的怀里。
“你呀,是不是这阵子体格弱,一天到晚竟瞎寻思的?”顿了好半晌,我姥姥说。
“我没瞎寻思啊,姐姐,你说我莫不是招上啥了?咋最近老是恍恍惚惚的。”
“那就是累的。”
“以前比这还要累,也没有这样过啊。”
“你现在不是上了年岁了吗,身体弱了,就爱这样。”
“可是姐姐,你咋一次都没遇上过?”
“我没遇上过。”
“是呢,你说我就贴墙站着,听着身后头呼呼的跑了好一阵子才没了动静,忽然儿我这身子一热,感觉水仙她爷爷也走了,我这才敢转过身来,胡同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我想我刚才莫不是五迷了?正要掐自己的大腿呢,好么,好几条大狗突然就窜进了胡同,冲着我这一通乱叫啊,吓得我呀,要不是后来路过的人给打跑了,那狗好像要吃了我似的,姐姐,我又累又怕,坐在地上想歇会儿,就看到了这个….”我姨姥姥说着,掏出一个戒指来递给我姥姥。
“呦,这不是当年水仙她爷爷给你的吗?你说你丢了好些年了?”
“可不是!我瞪眼睛一看,就看到了这个,姐姐,你说这是咋回事儿啊?”
我姥姥沉默不语。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个戒指,金黄色,挺大,挺沉,半新不旧,上面刻着花鸟和云彩,很有点古老的味道。
“从前我听说这些事儿时,都是将信将疑,你说,这两年我遇上好几回了,我莫不是让‘它们’给盯上了?”
“你净瞎说,不能,就是这两年你身子虚,加上累,给闹的,赶明天抓两副药吃吃就好了。”
“能吗?”
“能,你看你这两年瘦的,屋里外头都是你一个人撑着,没人帮你一把,够你呛!”
“可也是,姐姐,我真是挺累的,家里外头操不完的心,有时候想想活着真没意思,姐姐,你说自从水仙她妈进门子这十来年,不说瞎话,她那十指没沾过阳春水啊,啥啥都不干,连裤衩子都是我给她洗好预备好,这么多年了,她们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油瓶子倒了没扶过一回,更从来不知道心疼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