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中以邹元标最为直爽,动不动就针砭时弊,常拿申时行、王锡爵、许国等人开涮。(申、王、许都是阁老。)
而赵南星则轻易不发声,发声必叫人惊世骇俗,口头禅便是:要弹就弹他们的靠山。
只有叶向高的性子沉稳一点,极少评价上官的长短,反而劝说另外两位降一降火气。
结果话最多的邹元标第一个被罢官,脾气最大的赵南星险些被充军,善于隐忍的叶向高则一路升迁至首辅,而且最后还是强行请辞才被皇帝允许告老还乡。(叶向高是明朝历史上请辞次数最多的首辅,总共有一百多次,在唐宋元明清的所有宰执中也是首屈一指。)
谈及当年的意气风发,已过古稀之年的邹元标扶着胡须哈哈一笑道:“幸好我做的是言官,若像台山一样做太子侍班,那还不把朝廷闹得乌烟瘴气。”
叶向高笑着摇了摇头,心下叹道:早知连吾儿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当初就不该入阁。(从京城返回家中前两天,其长子叶成学因病去世。)
“南皋兄如今还在游学吗?”
“非也,我是专程为见贤弟而来。”
叶向高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不慌不忙道:“尝尝这茶,刚采的明前。”(明前即清明前采的茶叶。)
邹元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怀道:“是比我那老茶沫子香呀。”
“那就在我这儿多住些日子,今年的新茶才刚开始采摘,错过就太可惜啦。”
“是呀,不能再错过了。”邹元标说完从袖兜里取出两封书信置于桌面,淡淡道:“这是杨涟和左光斗寄给我的。”
叶向高轻轻点了点头,不用猜他就知道肯定又是回朝做官的邀请,可他对官场已无眷恋,只想待在老家做点儿学问。
七年前他力排众议,甚至不顾东林党同僚的反对,坚持推荐方从哲接替首辅。
一是想弥合朝中的派系之争,使国家的方针政策能够得到稳步推行。(因为方从哲担任过国子监祭酒,也就是大明最高学府的校长,他的许多门生故吏都是朝廷栋梁,起码具备化解矛盾的软性条件。)
其次方从哲做过太子的老师,曾多次上书维护太子,师徒俩的感情很深。一旦太子即位,方的施政环境肯定会比较宽松,不担心君臣之间离心离德。
可谁能想到明光宗朱常洛会光速驾崩,即位才二十八天就把自个儿玩没了,恰在此时东林党的一众“君子”又利用红丸案向方首辅发起围攻,不到两个月就迫使其主动辞职。